过了片刻,殿门打开了。
屋外,月亮已经挂起,这偏殿位置偏僻,外面空无一人。
洛一想,自己的脑子今日怕是早就被药晕了,才能跟着那丫鬟一路走过来,这么长的路,也不觉得有丝毫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这屋外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好闻,简直感动得她要留下两滴热泪。
回头看了一眼晕在一边的玄灿,轻笑了一声。
因为屋内这香对自己无效,所以就也跟着麻痹大意了吗?
方才,玄灿进来的时候,打开了屋门,外面的风吹进来,导致屋内香味淡了一些。
然而她与玄灿在打斗的时候带着关上了房门,那迷香她又一直未熄,味道自然越来越浓郁。
既然燕王不是幕后的人,自然也不会料到这屋内点有迷香,进来看到她这个被锁在门内的人安然无恙,也就不会觉得屋内这香味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位燕王是不是体质异于常人,按理说这香应该早就见效了,可刚才两个人打了半天,竟然还没被迷晕过去。
导致她将他逼在门边,进退不得。
干脆就心一横,吻了上去。
她就大着胆子赌一把,赌他并不认识自己,赌这屋内光线昏暗,他记不住自己的面容。
无论是拖延时间,还是让他在惊讶之余无意识的吸入更多的迷药,这一吻都是十分划算的。
就是时间长点罢了。
中州向来礼法森严,如果自己真是中州长大的姑娘,眼下怕是确实应该一头撞在那孔雀床柱上吧。
洛一用手背抹了抹嘴唇。
还好自己不是。
这一抬手,就见银白的衣袖上,沾上了一点血迹。
她并未受伤,估计是一开始拿烛台砸燕王的时候粘上的他的血。
她看了看屋内,里面,声名显赫的战神此时正躺在地上,黑色的朝服有些凌乱,那被烛台划伤的伤口并不深,似乎已经不再冒血,不过自己也用了七八成的力,手臂被自己砸青一片是肯定的了。
洛一叹了口,又回到屋内,将他拖到了门旁,这样在并不圆满的月光下,把自己骗来图谋不轨的人也能看清楚,这门口的可不是自己,而是燕王。
她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正是出门前,金葵交给她的。
说起来也算自己幸运,她特地交代金葵准备的保人清醒,护人神智的清心丹,本来是为着玄煜准备。
毕竟这位太子殿下过于逞强,于是洛一思来想去,准备了这个,用来防止他在宴会上病情复发当场晕过去。
没想到用到了这里。
洛一从里面倒出来一颗不太成型的药丸,想着金葵说得对,确实是没凝固住。
不过还好不影响效用。
她将那有一点奇形怪状的清心丹塞到玄灿口中,轻声道:“你可别怪我呀。”
月光下,她似乎看到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药起效怎么说也要一刻钟,等他苏醒,也足够她跑得远远的了。
想着,她起身离开了偏殿。
自然也见不到身后,倚坐在门边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远去的、似乎还有些欢快的背影,喃喃道:“这么笨,以后可怎么办?”
说着,他咬开了嘴里的药丸。
还挺甜的。
他起身回到屋内,虚掩上房门,静静地等待着要来的人。
当然,正往外走的洛一并不知道这一切,她走到偏殿宫外,四下看了看,那放着石狮子的台子角似乎颇为尖锐。
洛一把手按在了那上面,狠下心来用力一划,立刻便拉开了一道血口子,她将几滴血抹在衣袖上,才顺着记忆往过来的路走去。
离奉天殿进了,终于看见一个几个太监,看穿着为首的那个应该是能管点事。
洛一走上前,笑道:“这位公公,奴婢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丫鬟,刚才在殿内有宫女将奴婢的衣裳弄脏了。”说着,她在自己的衣裳上指了指,好叫他们看清那一片斑驳。
“本来是让那宫女带奴婢去更衣的,谁知道那宫女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一些不好意思:“奴婢第一次随殿下进宫,也不太认识路,不小心还磕了一下。”
为首的公公本来面色不愉,直到听见她那句‘奴婢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丫鬟。’才缓和了脸色。
他叫来身后一个小太监,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估摸着是之前在奉天殿内伺候的,小太监看看洛一,点点头。
那带头的公公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那变脸的速度比洛一之前看戏台子上的角儿还要厉害。
他对着那个小太监道:“还不快去带这位姑娘更衣?”
小太监应了一声。
洛一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她看看四周,这条路其实就是回奉天殿的路,想想也就明白,奉天殿大宴群臣,自然是万事俱备的,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换衣服。
“奴才叫小凳子。”前面的小太监突然道。
洛一噗嗤笑道:“难道刚才那几位小公公,还有小椅子小桌子?”
“没有小椅子,但有小桌子。”小太监挠挠头:“他姓卓奴才姓邓,我们两个都在小皇子们跟前干些杂事,就这么叫了。”
“难怪,是你跟那位公公说今日见过我在太子殿下身边吧。”
“嗯嗯。”小太监用力点头:“姑娘讲的故事可真有意思。”接着怅然道:“可惜奴才不是随身伺候的,下次姑娘再讲也听不见了。”
洛一觉得好笑,这小太监,还会卖惨。
她看往奉天殿还有段距离,干脆道:“那我现在讲给你?”
“真的?”小太监颇为惊喜。
“这有什么难的?”洛一说着,就真得绘声绘色的继续讲起了梁祝来。
她在家的时候,其实经常给自己的小侄子们讲故事,讲自己在画本子里看到的,讲自己出去玩时候的见闻。
有的时候,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都会捧场,人多的时候,自己的两个大丫头就会敲锣打鼓的给自己渲染一下气氛。
三哥有的时候感叹,她找错了行,不该去当什么大夫,应该去唱戏,指不定能成个名角儿。
也不知道没了自己,他们会不会觉得无聊?
凉风习习,残月无边,小太监手中的灯火在长长的宫道中闪烁,在冰冷的石砖上映出一个小小的黄橙色光圈。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