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过后,气温骤然下降,在黄老太居住的田水村里,到了中午也很难见到几个人影。村里的人如同冬眠的蛇一般儿,蜷居在火炕头上,男人们或是几个凑在一起调侃,或是肚子在家捂着大被睡觉,女人们弄些针头线脑一缝就是一天,只有煮饭的时候才不得不下会儿地,再往灶膛里添把柴,炖些白菜、土豆子,再煮上一锅碴子饭。
这个冬天,已经80岁的黄老太愈发的懒散。终日躺在炕上不想起来,炕灶里的柴火已经熄灭几天了,炕头儿早已变得冰凉,黄老太蜷缩在破旧的被窝里,身上没有一丝暖气。从窗缝透进了一束白光,照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握在她手上的一件桃红色、带着大朵桃花花瓣儿的高领旗袍在白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鲜亮。黄老太太的思绪随着这件鲜亮的旗袍游移的很远、很远……
想起年轻的时候,黄老太是何等的风光,在她生活的山关镇,虽说没有像当时的女人裹成小脚,仍不妨碍她成为远近闻名的美人。加上念过几年私塾,知书达礼。长到十七、八岁,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黄老太那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秀,心高气傲的水秀。哪把镇里那些长相一般、不讨人喜欢的后生放在眼里,她暗自喜欢上了来镇里卖货的小货郎黄仁义。小货郎的眉清目秀、口齿伶俐,让水秀为之倾慕。小货郎来到镇上吆喝声一起:“卖货喽,卖货喽……”水秀一准跑去甜甜地叫上一声:“小哥,我要买点儿绣花线。””
对这镇上的美人,小货郎更是倾心,等到水秀把柔嫩的纤手伸进大巾衣服里掏钱时,惹得小货郎总是多看她几眼,那白皙的肌肤、含羞带笑的眼睛、修长丰腴的身材常常使他怦然心动。村里那些敞着衣襟、奶着孩子,在他面前卖弄风骚的妇人与水秀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货郎接过水秀递过来的钱,趁人不注意,忍不住要摸上一摸水秀的手。起初,水秀还有些难为情,轻轻一碰,就羞红着脸跑开,回到家里却又舍不得洗掉刚刚被小货郎握过的手,坐在屋里想起心思,心里着实欢喜。
一来二去,小货郎和水秀,你有情,我有意。来镇上与水秀见面、约会,成了小货郎的第一目的。而水秀呢,要是小货郎有三天、两天不到镇上卖货就坐不住了,不管阴天下雨,站在路口,直到把小货郎望来为止。
坐在镇口无人的柳荫树下,水秀搂着小货郎的脖子又亲又掐:“小哥儿,我天天梦里梦见你。”“小哥儿,你亲我一口。”那时的水秀,可大胆着呢。读私塾时,水秀就对古诗词中有关描写爱情的诗句感兴趣,尽管私塾先生从不讲解这类诗句,但聪慧的水秀私下一看就懂,想起《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水秀不免喜形于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