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这张床上的二人睡的都很香。
卡尔睡得香是因为他真的很累,又累又乏,在河流中游泳让他失去了很多热量,后来没有感冒实属幸运。回到屋子后的他几乎颤抖的成了一团,他脱去了潮湿的外衣后便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他累到没有发现床上已经有人在为他“暖床”了。
那孩子也睡的很香。莱恩的恐吓很有效,但孩子能被吓昏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是个小姑娘。秀气的短发和不大的年纪让莱恩一时间无法区分出她的性别,而在加上莱恩不太在乎除了目标以外别的什么细节,便自然没有发现。再或者,他就是根本没看出来。
屋里宁静无比,但一切只持续到了那女孩醒来。
女孩蜷缩在床的一边,一直在说梦话,轻声呼唤着爸爸,妈妈。她本能想抱住他们,她伸出了双手,没有触碰到亲人,却只碰到了一个大活人。
女孩如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猛的惊醒。睁眼只见到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就躺在她的旁边。
他那一头短发因多次翻身而杂乱无比,但在藏在茂密金发之中的五官却是如此的精致,紧闭的双眼下,应该藏着一双美丽的天蓝色眼睛吧,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嘴唇,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正值青春期的他,脸上却无半个痤疮或雀斑,可能这就是基因吧,总有人生来就是如此幸运。后来的安娜如是的说到,但当时的她,满脑子里只有恐惧。
女孩顺着床边便翻滚了下来,那是一个硬落地,声音足够让卡尔惊醒。
“哎呦……”
惊醒的卡尔直接坐了起来,看着地上揉着头的女孩,他表现明显的更为惊讶。
“你,你是谁啊,你为什么在这里?”卡尔突然看到这一情况,难免显得慌张,他拉了拉被子,掩住自己的胸口。
“你还问我,你,你,你干了什么?”本来就头疼的女孩被卡尔一问,突然感到莫名的委屈和气愤。
“我,只是在,在我床上睡觉……”被女孩突然反问的卡尔一时间不知所措。呆坐在那里,又紧紧的拉了一下被单,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你……”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坐在一旁,双手抱膝,双目呆滞,直勾勾的盯着地板,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卡尔看到女孩的表现,不知如何是好,思索半天,才怯生生的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我相信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女孩对于卡尔的道歉并没有反应。卡尔想,或许阻挡二人正常交流的原因便是卡尔还没有穿衣服,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穿上衣服,但这有些难度。
卡尔把衣服脱在了门旁,而床离门很远,这一路上想必他一定不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那女孩在我穿上衣服前一定不想看见我吧。”看来卡尔也一眼看出来她是名女孩了。
卡尔试图拖着那单被褥一路滚过去,但他失败了,被单在一半便平摊在了地上。
“我滚错方向了……”冰冷的地板让卡尔回忆起了昨夜的河流。
经过一番折腾,他终于滚到衣物旁了。卡尔首先抬头看看那女孩,这个角度刚刚能看到她的头,貌似那女孩并没有在看他。
卡尔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那在地上过了一夜的服饰并没干透,潮湿的布匹让卡尔感到痛苦无比。
“我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晾起来呢?”
勉强穿上他们的卡尔感到无比的痛苦,但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他还是忍了。
安娜一直坐在那里,开始回忆这几天的事情。她本不是这个组织的人,她连这个组织到底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介绍她进入组织的人于三天前偷偷的找到了她,并给了她一件黑袍和三枚金币。那是一件优厚的交易,任务只是在三天后的夜晚,穿着这件衣服,在城堡附近游荡,遇到骑士便跑。
任务很简单,酬劳也是极为的优厚。但最重要的是,这笔钱解决了安娜的燃眉之急,她的奶奶病重了。
幸运的是,这病有特效药,不幸的是,药很贵,一个金币的药只能吃三天。安娜用这笔钱购买六天的药,在此时,家中的药只剩下了一天的量了。
奶奶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充满了哀愁与担忧。
开心的安娜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事,毕竟她从小在这里生活。父母离奇失踪后,便和祖母搬到了这里生活,她熟悉这里的一切道路,认识每一个拐角,她和这里的孩子一起玩耍,翻上过每一家的屋顶,登上了每一座小桥。但她却还是忽视了慌张的可怕,在一场紧张的追逐时,不是所有的决策都可以被冷静决断,在某一个拐角的错误走向,便决定了她被擒的结果。
被逼绝境的安娜在面对莱恩时,的确是感到无比的恐惧,莱恩一字一句,都让她自己把死亡和自己愚蠢的选择联系在了一起。她思念失踪的父母,她想念家中重病的祖母,她眷恋这个美好世界。十二岁的小丫头便就这样被莱恩的话语吓昏了过去。
苏醒之后,却又看见了身旁的这个男孩,是否一丝不挂已经不重要了,恐惧的本身就是和他人同床共枕过。
“该死,该死,我不该答应的……”安娜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并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膝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你好,额,在吗?不是不是……”就连卡尔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先从地上起来吗?地上很凉的,真的,我深有体会。”潮湿的卡尔慢慢的挪动身子,坐在了安娜旁边,低着头,颤抖的抱着肩膀。
“我真的抱歉,我懂你为什么这么委屈,毕竟一觉起来,看到身旁有个陌生人,是谁都会害怕的。可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我昨晚太困了,回来就直接躺在这里睡了,其他的真的一概不清楚。”卡尔让声音尽量的温柔点,尽管这样会把声音降的很低。
听到这话的安娜终于抬起了头,红红的眼圈中闪烁着怀疑的眼神。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发誓,我是绝对不会对你做任何可耻的事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如果我违反誓言,就让我被万龙分尸!”
看到卡尔郑重其事的举起右手,伸出了中间的三个根手指发誓时,安娜还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这男孩还是挺可爱的吗,安娜心想道。
“我叫卡尔。”站起来的卡尔伸出了右手,向安娜请示。
“我叫安娜。”安娜牵过卡尔的手,站了起来。
“所以,安娜,现在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安娜嗅出卡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潮气,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还是换件衣服吧。”
听到这句话的卡尔,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翻找克洛伊带来的东西,卡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衣物。卡尔先脱掉了那些潮湿的衣物,这让他好不容易干燥的身体变得湿润起来。他只好用毛毯把自己擦干,再穿上新的衣服。这时的安娜一直背过身去,站在窗台旁,用窗帘隔开二人。
安娜说她怕自己在门外遇到其他人不好应答,便只好在屋里等待。但女孩子的心思,谁又猜的懂呢?
卡尔一开始也想和安娜说些话,但却发现气氛越说越尴尬,到最后也就所幸不说了。
到了最后,卡尔轻声说了一句,我穿好了。却只见安娜低着头,走向卡尔,把他推出了屋子,“我也要换衣服。”
“哎,你换什么衣服啊?斗篷直接脱下来不就可以了吗?”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把门内锁,自己换自己的衣服了。
过了好久,才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安娜推开门,着实吓了卡尔一跳。
“你怎么穿我的衣服啊!”
“你换新衣服,我就不能换吗?”
“可那是我的衣服啊!”
“没事的,没大多少。”安娜晃了晃肥大的袖子,里面漏出了她自己的袖口。
“好吧,听你的。”卡尔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又问道:“你脱下来的衣服呢?”
“你要干嘛?”安娜一脸警惕的样子。
“有道理就是了。”卡尔推开门,奔向安娜丢下的衣物走去。
安娜一脸嫌弃,甚至想直接甩掉这个变态。
“这东西可不能留在这里,”说着,他把黑袍扔到了壁炉里,点起火来,把衣服烧了,并反复确认有没有留下碎片,直到确定没有才肯罢休。
安娜本想阻止,但转念想起那人给她带来的祸事,也就没加阻拦。“真庆幸那件衣服没有押金。”安娜弱弱的说到。
卡尔又看了地上掉落的匕首,想了想,还是把它揣了起来。
“走吧,安娜,咱们去找我哥。我刚才问了外面路过的厨师了,说是已经没有早餐了,可能要去外面吃。”
安娜的出现多多少少冲淡了他对于其他悲痛事物的注意力,这对于卡尔来说是件好事。
天光大明,不堪回首的一夜终于过去了,至少对于卡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