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灼热,熨烫在西门胤的心上。
那年,他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感受着不断涌出的鲜血的温热,而怀中的身躯,却逐渐冷却,直至没有一丝温度。
“四弟,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是三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年,他十五岁。三哥带他去横山狩猎。
二哥因身体羸弱,从小便随了一个中原的和尚,四处游历,小半年才回西疆一次。父亲去世后,三哥继位,除了担负起一方之主的重任,还要分神照顾他。他的童年,是母亲;他的少年,便是三哥。
那年,他们夜宿山顶的栖霞山庄。山庄是父亲在世时修建,因清晨和傍晚时霞光万丈,故而得名“栖霞”。
从前,每年盛夏,父亲便会带着一家人来此避暑暂住。
母亲爱看日出。天还未亮,便催着他们起床。
山庄海拔高、气温低,风大,他年龄最小,便有了缩在母亲怀里的“特权”,惹得长姐、三哥一脸羡慕。
三哥继位后,每年盛夏,也会带着他到山庄暂住。三哥也喜欢看日出。
他随着三哥,却总觉得看日出的场景有些悲凉。霞光万丈、碧空旭日,于他而言,已不再美丽。更多的,是黯然和伤怀。看着看着,他便渐渐明白,或许,三哥也只是在缅怀,缅怀那些去而不返的时光、那些逝而不再的人。
“三哥,你恨父亲吗?”西门胤曾经这样问过,在某个冷风习习的清晨。
西门啟摇头。
“为什么?若不是父亲用情不专、姬妾成群,母亲根本不会死!”西门胤咬牙道。
西门啟道:“不是父亲的错,未发生的事,谁都无法预料。母亲去了,父亲比谁都懊悔难过。”
“所以,他就丢下我们——”西门胤红了眼,怒道,“我恨他!”
西门胤一直都是恨的。直到那晚,他与三哥在山庄遇袭,三哥身中数箭,拼尽全力将他带到地窖,失血过多而死。他在阴暗的地窖中,什么也看不见,麻木的,抱着三哥的尸体,坐了一天一夜。三哥的血,浸满了他的衣衫和身体。从此,他便更恨了。
回忆闪过,清洗伤口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些,因着疼痛,仍在昏迷中的无央轻轻抽搐了一下,轻哼一声:“疼。”
西门胤回过神,看着女子冷汗涔涔的脸颊,没好气道:“真是,笨蛋。”说着,又轻手轻脚的替她上药、包扎、更衣。
待西门胤洗漱完毕,夜已深。或许是疼痛有所缓解,无央已沉沉睡去。
西门胤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躺上床,望着床顶出神。
他想起下旋阁涉及她的那两出争宠戏码。不知为何,他见了她,总觉的烦躁愤怒,恨不得她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如今想想,或许真的只是一种迁怒。他待她,不好。可是,她却——
西门胤一手撑着,侧身,看着无央的侧颜,如孩子般,纯善毫无心机。伸出手,不自禁的,他抚上她的脸颊。
西门胤靠近了些,把无央搂进怀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