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摇了摇头，她记得江闵的叮嘱，让她离楚嫣远远的，也记得那日楚嫣看向自己厌恶的眼神，还有她可怕的话语。虽然并不能完全吃透楚嫣当时的话，不过本能告诉苏湄逃离。
在她的认知中，楚嫣是危险的，危险到真的可以一口将她吃掉。
苏湄这些日子安安静静地呆在清纳房，江闵也困在这里，不过却有和楚嫣相关的消息，一点点地传出，传到清纳房来。
也不是什么秘密。
年后那场最大的大雪中，楚嫣害了风寒，年纪大的人就算是一场简单的风寒，也来得凶猛无比，她没法下床，吃什么吐什么。后宫都慌了，一水儿的嫔妃每天都去探望，说各种体己的话，或者送各种各样的补品，把她照顾得周周道道。
按照礼数，苏湄也该前往太皇太后的寝宫探望，但是因为江闵特别下了规矩，每次都是四喜特别客套地婉拒宫人。说是自家娘娘也病了，去了怕传染太后。
好巧不巧，那段时日苏湄身子也很是不爽，太医署都有备案，也没有人在这时找她的麻烦，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
只是，楚嫣尚在病中，这时还来清纳房，有些不大合适吧。
“湄儿见过太皇太后。”苏湄无处可躲，只能眼眸躲闪地向太皇太后请安，想了想又补了句寒暄，真切表达自己的关心，“听说太皇太后病了，可曾好利索了？”
楚嫣身子清减了不少，纵然穿着厚厚的袍子，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轻轻咳嗽了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你挂念。”
她低头看了眼刚才被苏湄弄翻的花盆，好奇地打量。“这是什么，太后又再做特别的玩意？”
春华是她安排在清纳房的眼线，时常向她汇报苏湄喜欢做一些木工，给清纳房添了不少的新鲜玩意，甚至打算做一辆水车，放在池塘里。
她没有心机，不会参与后宫的争权夺势，倘若不是入了江勉的眼睛，楚嫣很愿意留这样的人在宫里，留在江闵的身边。
“这是一个花盆，臣妾打算开春的时候，在里面种些花花草草。”苏湄小心翼翼地回，把花盆扶了起来，正面朝着楚嫣。战战兢兢地问，“太皇太后，臣妾是不是又做错了？”
“湄儿。”江闵摇头，打断苏湄的话。“你先回房间去吧，母后过来，想来也是来找朕，你就不用伺候了。”
他心疼苏湄应付楚嫣时，那副束手束脚的模样。
“等等。”楚嫣叫住苏湄，眼眸示意宫人寻来一张木凳，在院子里坐下，“太后你也留下，哀家今天过来，是来找你们两的。”
苏湄只能又提起担心地站在江闵身后，紧张得如临大敌。
“上次，是哀家错了。哀家不该那么对你，这段时日，好好反省了下，是荒唐了些。”楚嫣叹了口气，作为太皇太后，她希望大夏国泰民安，希望江勉江山永固。作为母亲，她希望可以兄弟和睦友爱，希望他们之间没有争执，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在那时决定除掉苏湄的想法，是最简单、成效最快的办法。
只是，她低估了江闵对苏湄的爱。
他可以为了苏湄，不惜违背曾经的誓言离开清纳房，不惜冒着得罪江勉的风险肆意妄为，甚至不惜和自己顶撞，用母子关系作为威胁，也要保住苏湄的性命。
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江闵，可是在他这次疯狂的举动之后，楚嫣才意识到，或许她并没有那么了解江闵。
一切，不过她以为罢了。
“母后最好是真这么想。”江闵叹了口气，皱眉看向楚嫣。
他印象中的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认错。
她也不会犯错。
“其实上次的事情，我都忘记了。”苏湄想法单纯，楚嫣已经退了一步道歉，现在轮到她退一步，之前的不快便能烟消云散。
至于委屈，江闵把她哄得很好，可以暂时抛下。
“母后还是说说，您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吧。”苏湄很好打发，但是江闵不行。楚嫣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刻过来，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楚嫣点头。
“我们即将和天庆还有后姜开战，想来你们也听说了。这一战很艰难，杨忠武正快马加鞭地从春闱城回来，这次的三军主帅，有且只能是他。这一战很难，也不容有失。”
“这么说，杨禄也要回来？”苏湄眼睛一亮，她所关注的，明显和楚嫣不一样。
江闵看了她一眼。
小丫头立刻乖顺下来，小小声声的嘀咕，“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
可是杨禄回来，江闵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杨禄回来，清纳房会更有生机一些。
他还能保护江闵，替他出谋划策，不像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杨禄暂时不会回来，他还要留在春闱城，对付可能趁火打劫的叶秦。他是大夏最年轻的武状元，又是将门之后，理应当此重任。”
“哦。”
苏湄点头，只是想到杨禄不回来，稍稍有些失望。
“母后还是说说，两国交战，有什么是可以用到儿臣的地方吧。”楚嫣刚才的话被苏湄打断，江闵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确实，有一事需要闵儿你帮忙。”
楚嫣没有兜圈子，从来大战之前，君王都会前往望京城外、一处深山之上的寺庙中祈求战神庇佑，问天请命，还会在寺庙住上一段时间，为即将出征的大军祈祷等等，这一系列的事宜从大夏建国以来便是如此，每一次战前都会有这样的仪式。江勉必须坐镇宫中，无暇前往寺中，楚嫣便想到，可以让江闵代替走这么一遭。
他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脉，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且这一路上，都有礼部的官员陪同，有侍卫监督。那间寺庙，也一直受着君王的庇佑。她向江勉提出，江勉也没有异议。
大战在即，他顾不上江闵。
何况在大战之前，他还要从后姜的手里赎回郁良。郁良如果回不来，郁湘会把那个秘密公之于众，可倘若郁良回来，也是栓在他身边的定时炸弹，他当年所做的事情，就是纸包不住的火，早晚暴露出来。
江闵皱眉，没有立刻答应，不过嘲讽笑笑。
他想起当年自己御驾亲征前，也因为要处理战事军备，而把前往寺庙酬神祭天一事交给江勉，那时还是他以为的兄弟和睦，江勉是他可靠的支持和后盾。
他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
时到今日，一切竟然那么相似，又迥然不同。
真有意思呀。
苏湄偏头，不知江闵喜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