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终大师向着江闵轻缓点头，虽然还没有开口，不过从他的脸上，不难看出些许的失望。他猜到村民们一定是影响了大人物的利益，才遭遇横祸。只是没想到事情牵扯到曾经的国丈郁良，更没有料到在朝堂之上的君王，对他的诉求表达出不爽、不耐烦。
如果君王想要置身事外，想要这事情不了了之，那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彻查出真凶，然后绳之以法。
“慎终大师，您还有事情吗？”江闵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示意苏湄推着他，跟随慎终大师的脚步送他出宫，行到一偏僻的地方，慎终大师迫切开口。“那杀手还说什么其他的吗？他真的已经丧命了？”
他和江闵想到一块去了，那位杀手，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他已经死了，死前闵忠从他的口中，只问到他是郁湘派来的刺客，其他的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说来闵忠失察，没有想到幕后之人竟然给杀手喂服毒药，无论刺杀成不成功，都不会活着回来。
“贫僧知道了。”慎终大师点头，眼眸是说不出的失望。
四人又行了一路，眼眸就要到清纳房了，江闵不方便继续往前送行，到这里就该分开了。因为初春的关系，天气渐渐回暖，一支迎春花从墙上探出头来，黄色的花瓣生机勃勃。
慎终大师停下脚步，盯着那簇迎春花发愣。
“大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江闵亦让苏湄停下脚步，望着慎终大师的侧颜开口。“朕向你保证，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杀害村民的真凶早晚会伏法，只需稍稍等上一段时日。大师留在天祐寺静候佳音便好。”
一阵风过，吹得那簇迎春花轻轻颤动。
慎终大师眼眸一沉，知道自己心绪已乱，不过长长呼了口浊气，“贫僧出来时，已经将天祐寺上下事情打点好，便连春社的大小事情，也交给寺庙里可以信任的僧众。我打算去四处云游走走，重新修行。”
留在天祐寺，他也不敢面对僧众一次次地询问真相，更不敢下山直面那已经面目全非的村子。说来可笑，活到他这把年纪，竟然想着寄情山水，逃避问题。
江闵缓缓点头，虽然有些许的犹豫，不过还是尊重慎终大师的想法，“大师这么安排，也是甚好。未来山高水长，希望我们还能有重聚的一日，届时秉烛夜谈，畅谈佛法经文。”
慎终大师点头，和江闵、苏湄在清纳房的门前分别。
苏湄目送慎终大师和无咎离开，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江闵的轮椅上，自言自语。“大师不在天祐寺，我们又不能出宫，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湄儿，你说什么？”江闵没有听得真切，抬头疑惑看向苏湄。
苏湄不想江闵失望，照顾到他的情绪，连忙改口。“我说，很期待再次见到慎终大师。”
“是呀，朕也很期待。”
江闵微眯眼眸，捉了苏湄的柔荑握住，“今儿起得太早，朕乏了，先睡一个回笼觉，晚些时候起来陪你午膳。”
苏湄懵懵地点头，对江闵的安排不置可否，他到底也只是这么一说，亦不用特别放在心上。
“怎么，不高兴？”江闵见苏湄这般，突然眼眸一眨，生出戏弄她的小心思，嬉笑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你打算和朕一起睡觉？”
苏湄脸涨得通红，慌乱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瞠目结舌瞪着江闵。
这青天白日的，他……他胡说什么？
苏湄刚才的反应成功逗乐江闵，哈哈大笑，“湄儿，你可真有意思。”
苏湄虽然迟钝，不过很快意识到江闵是在逗自己玩，气哼哼地鼓着腮帮子，小情绪蹭蹭往上冒。“你可真过分，就会逗我，寻我开心。”
“倒也不是完全逗你。”江闵突然换了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眼眸亦是直勾勾地盯着苏湄，苏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立刻收敛刚才的心悸，跟着江闵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寻思着，江闵大抵有正事向她说明。
江闵唇角微微朝上勾了勾，眼角添出一抹邪魅。“你若真想和我一起休息，由着你便是。”
“江闵！”苏湄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个男人耍了遍。
她怒气冲冲地扔下江闵就往清纳房走，不过半道上停下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某人。江闵费力地推着轮椅，往日里可以在清纳房畅通无阻的轮椅不知怎么突然不开窍了，他废了好大的力气仍然停在原地。
苏湄只得认命地回到江闵身边，一言不发地推动轮椅，把他送回了房间。
知道苏湄脸皮薄，江闵没有再逗。
他低垂着头，愁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一件尤为重要的事情。
…………
“出来吧。”听到这声，躲在暗处的百里郁轻声哂笑，从暗处走了出来，睥睨眼眸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一番。
江闵眼眸奇怪地打量百里郁，隐约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有话就说，憋着可不是你的风格。”江闵此话一出，百里郁的目光更是微妙，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江闵倒是态度懒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大夏以佛法立国，天祐寺是万千寺庙的领头人物，慎终大师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吧？我以为你会向他抛出橄榄枝，或者和他说说自己的计划。没想，你就这么把一块肥肉放走了。要知道，他现在对朝廷对江勉可失望了。这是你最好的时机。”
百里郁不明白，倘若江闵真的有心帝位，就应该争取慎终大师，大夏有上千家寺庙，每个寺庙都有自己的僧众，如果可以将他们一一团结起来，那就是一支浩浩荡荡几十万人的军队，足以影响大夏的政局。
可是江闵，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慎终大师固然不错，只是……”江闵往前推动轮椅来到窗边，费力将面前一扇窗户推开，一抹淡淡的暖阳折射进来，正好打在桌上那盆绿植上，这盆绿植还是苏湄嫌弃他屋里死气沉沉，前两天问人讨要到的。
那盆绿植到了他的房里，很快便没了之前的生机勃勃，茎和叶子都套拉下来，软耷耷的没有精神。
它压根就不该来清纳房。
“慎终大师志不在此，他从未想过和朝堂有所牵连，更想一心一意地宣言佛法，修身养性。朕已经失去了随心所欲的权利，总不能还要把旁人也拖入泥沼当中……”
他对江勉有恨，可是又记得自己和楚嫣的承诺。
“哼。”百里郁轻轻哼了声，很不喜欢江闵偶尔显露出的善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到头来，吃亏的也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