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九自承管教不力,甘愿向陈家出让更多利益以作补偿之后,这件事便逐渐消停了下来。
众人大多对此还是心存疑虑着的。
即便是陈权,也在心中暗暗纳闷,毕竟蛊术这种东西,只在传闻中听过,真假难辨。
另外,那丫鬟的身世还是一个谜。九龙帮众人说是前任老帮主因某种原因收留了她,可也正是她害死了老帮主。这么说来,她对陈延下蛊之事,倒也符合她一贯恶毒的蛇蝎心肠。而她所谋求的,恐怕不外乎是掌控陈府之类的。
至于其他的,或是还另有些不为人道的隐情。比如,主谋虽死,但那些同伙嘴里却一点细节也查不出来,实在有些诡异,就好像这些人也都是被下了蛊似的,莫名其妙就随着一个小丫头密谋了一件邪恶的事情,事后则集体失忆。
而另一边的当事人,陈延,也在一段时间内格外受人关注。可他却比以往更加低调沉默,俨然是一副受害人的姿态。他是少主人,他不愿开口,自然也没什么人能强迫他开口。于是,他对事情的调查同样没有任何帮助。
陈齐去看过他几次,就像其他人一样,也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可见到他在停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药后,重新咳嗽起来,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陈齐便放下心来,觉得这件事恐怕只是他登上家主之位路上的一件小插曲,无论他们原先有什么计划或者做了什么,都无法造成更多的影响了。
如他所料,几个月之后,陈延的身体迅速恶化,有时因为咳嗽,一连好几天睡不了完整的觉,神色萎靡,时不时还会咳出一大滩血。
陈家在别州的生意上出了件大事故,陈权不得不亲自前去处理。
家主走后,陈齐去陈延宅子的次数便愈加多了。他去得越多,心情也就越好。
陈齐佯装出关心的样子,实则却是在观察算计着陈延还有多久的寿命。到得后来的几次,他甚至堂而皇之地在宅子的天井内一待便是半天,一会儿与莹玉开开玩笑,一会儿当着陈延的面对杨杺说上几句轻浮的话,有时让杨杺伺候上茶,有时又让莹玉站在身后扇扇子,委实毫不客气,倒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更过分的是,陈齐甚至不再避讳提及陈延阳寿将至的事情。
“……虎头弟弟啊,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意思,他觉得你活不长久,怎么说也得留个后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看你这身子骨,恐怕撑不过多少时日了,难道还不赶紧努努力,为你爹,为我们整个家族,留一个你的种吗?”
陈延端坐在他的对面,像是没有听见。
“唉,这种事情,原本应该是等你娶上一个正房,然后在大婚那天,由家里的老妈子传授你们的。但事到如今,你也知道,这些恐怕都不太现实了。虽说有些草率,但是……”他瞟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杨杺,视线在她纤长而美好的身段上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事到如今,也只有草率一点,以免一切都太晚,不是吗?虎头弟弟?你说呢?”
陈延不得不答一句:“我不知道堂兄在说什么。”
陈齐轻佻地朝杨杺放心努了努嘴:“喏,我说的是她啊。府上人们都开始传了,是不是虎头弟弟不行,亦或者是杨杺怀不上。我是知道的,你们不至于他们说的那样,应该是你方法还不到位。要不要哥哥指点你几招?当然了,你家那女人肯定也是有责任的,需不需要哥哥替你调教一二,让她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
那边的杨杺已经听不下去,突然起身,便向屋里走去。
陈齐便也跟着起身:“正说到她呢,她怎么走了?我去把她叫出来……”
陈延猛地握起拳头,准备起身拦阻。
好在便是此时,宅子外响起一个人声,却是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陈齐处理。
陈齐这便只是朝宅内深深望了眼,然后轻松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没多久,莹玉也忙完了这边的事,跟着离开了。
杨杺缓步从宅内出来,手中有一只信鸽,脸上看得出隐隐喜色。她看着陈延捂着嘴咳嗽了一阵,语气平静问道:“何必动气呢?”
“咳咳……他都准备进门了……”
“你知道他伤害不了我的。”
“嗯,我知道。”陈延作了个深呼吸,咳嗽这才缓和了些。他这时才注意到那只信鸽,便问,“咳……怎么说?”
“药材的路子终于打通了!”
这时,宅子里居然走出另一个人。那人乐呵呵道:“俺跟你们说了,这事包能成!”
杨杺瞪了他一眼,笑骂:“张一三,你也忒胆大了!刚才差点让人发现!”
张一三有些气恼:“被发现怎么了?刚才他要是进来,俺就立刻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扳住他的脖子,一只手用力,就像这样,嘿,嘿,他的脖子就断了,到死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陈延见他手舞足蹈的,没好气道:“胡吹牛,咳咳……”
像张一三这样的武人,想要在暗中不知不觉间除去一个人,或许还算是有点希望可以做到。但这是陈家的地盘,在这里,陈齐并非无足轻重的人,他的死必然会很快被发现,那之后便如何?
这是一个低武世界,别说对付整个陈家,便是杀一个人都有莫大的失手风险,单纯的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张一三出现在这里,自然也不是为了要暗杀任何人。他受命前来陈府,其实是为了……送信鸽。
陈延原本拥有一只金风岗下驿站的信鸽,是用来向九龙帮送信的,却被张一三他们捉去吃了。后来,陈延被盯得紧,出不得府,便无法重新添置信鸽,因此与九龙帮那边算是断了联系。
而现在,金风岗上取得了关键的情报,九龙帮便选择铤而走险,派出这位曾经闯过陈府内院的张一三前来送信,顺便将信鸽也一并带来。
杨杺有些心疼地轻抚陈延的脊背,道:“药材的路子通了。你再忍忍,马上就有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