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他们对莲姐儿一家只是抱有同情,这才在他们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本也是想着左右家里不过添几口人吃饭,待陈老弟家的房子盖好就行了。
认干亲也是自家娘子跟李氏之间的事情,可没想到后来莲姐儿帮他们出主意,给他们生意做,还出面跟孙老哥借了铺面给他们。
如今自家娘子和娘家弟弟出了事,莲姐儿也是奋不顾身地来清水县奔走。
不管是巧借名目去见县令夫人,还是夜探停尸房,这些在乡下人来说想也不敢想的举动,莲姐儿做起来却毫不犹豫。
这些,都是为了他们啊!
突然,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爹爹,大舅舅,我们家欠莲姐儿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王锦儿面色苍白地站在楼梯口,伸出手扶着栏杆稳定身子,嘴唇嗫喏间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眸子布满血色。
王彪一看心就揪着疼,可他更心疼的还是陈小莲。
“是啊!咱们一家人欠莲姐儿的太多太多了,就她为你娘亲二舅小舅奔走的这个情分,就足以让人感念一辈子!”王彪是个实在人,他说这话倒是一点水分都不掺杂。
梁老大也不由点点头,说:“是啊,莲姐儿是个好姑娘!”
王锦儿擦干眼泪,本想走到自家爹爹身边,可不防突然看到站在墙边静默不语的莫绍峰。
她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当初她跟莲姐儿闹别扭,就是因为莲姐儿将聪哥儿送到这人那边学打猎的手艺。
她气恼莲姐儿一意孤行地逼她,也气恼这人为何得莲姐儿如此看重,后来还是莲姐儿先给她买了耳钉,她心里才将此事完全掀了过去。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出了事,这人居然也来了。
他,是为了莲姐儿?
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可到底王锦儿还是性子爽利。
她走到莫绍峰面前,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憔悴,可还是沙哑着嗓子开口。
说:“你……多谢你教聪哥儿打猎的手艺。”
莫绍峰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王锦儿会主动跟他说话。
他因着克人的名头,在桃花村大人们都会教自己的孩子远离他,说只要靠近他就会遭遇厄运。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可世人愚昧自然会相信。
他曾为此难过过,可小叔却说男儿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讨好芸芸众生,他只要做好自己即可。
后来,他就再也不羡慕人家有小伙伴一起玩耍,远离村里的人躲进大山之中,那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怔忪想了半晌,莫绍峰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不用谢!”
王锦儿一噎,面上闪过尴尬。
这人,难道就不能多说几句话?
然而很抱歉的是,莫绍峰除了在陈小莲面前犯蠢也多话以外,在旁人面前的话很少,几乎是能不说就不说。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胖老板看了出来,不免打了个哈哈说:“哎?我都来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看到莲姐儿?她去哪儿了?不会是昨天太累了还没起来吧?”
提到陈小莲,莫绍峰的话这才多了起来。
“今日一早她出门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我想跟着她不让,只让我等在孙家酒楼里。”
王锦儿闻言,不由撇撇嘴。
这家伙,怎么一提到莲姐儿就不是硬邦邦的三个字呢?
哼!
他不会对莲姐儿有什么企图吧?
“哎?莲姐儿不让你跟着?你武艺这么好,她不让你跟着是为何?”胖老板一呆,“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她就不怕……等等,昨夜莲姐儿是不是说过她接下来有事情要做?”
莫绍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说:“没错,她是这么说的,还不告诉我们她要去做什么!”
“乖乖!”胖老板瞪大眯眯眼,惊诧道:“今日县里的传言,不会是出自那丫头的手笔吧?难怪传的有鼻有眼,真真假假的让人根本分不清楚。”
胖老板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那个传言,确实是真真假假,可传出去的效果却对他们非常有利。
真的……很像莲姐儿的手笔啊!
王彪犹豫道:“孙老哥,那我们怎么做?难道就在酒楼等外面的消息?”
“等着吧,那丫头既然不说,想必是心中已然有了计划,在她的计划中只怕我们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碍她的事!等她需要我们,自然会回来找我们。”这一点,胖老板还是很了解陈小莲。
她若是有需要,自然不会逞强什么都自己扛。
只不过,她如今做的事情需要掩人耳目,人多目标就大,对她的计划会极为不利。
那么,一大早就离开酒楼的陈小莲,如今到底在何方呢?
清水县。
望远茶寮。
一清瘦低矮面色惨白的小子单脚踩着长椅,瞪着晶亮的眸子看着同桌而坐的汉子们。
神秘兮兮地道:“哎?你们知道么?昨夜有个黑衣人闯入清水县衙门要将那文松毁尸灭迹,被护卫给直接抓了起来,如今……”
“去去去,你这消息也真够落后的,咱们都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说点新鲜的?”
“哎?我这还没说完呢,你着急打断我作甚?我听我二堂哥的表舅妈的大侄子的三叔公的大外孙的……反正就是我一门非常远,在县衙当值的远亲说,那黑衣人已经招供了,他是被人指派过去将那文松毁尸灭迹,就是怕被县太爷查出来文松的死跟豆花铺子没关系,你说豆花铺子的人刚被抓,就有人去毁文松的尸身,这代表了什么?”
“什么?”
“哎哟,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怕县太爷下令彻查,你们是不知道,县太爷明察秋毫啊,刚让仵作给文松验尸,晚上就出了这么档子事!肯定是真正害死文松的凶手怕被揪出来,你说他怕就被揪出来会做什么?”
“做什么?”
“哎呦,自然是赶紧来个死无对证毁尸灭迹啊!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派去的人是个草包,被咱们英勇的护卫给当场拿下。啧啧……看来豆花铺子的人能洗清冤屈了。”
草包表示:这是我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英勇表示:这也是我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咦?这么一说豆花铺子的人确实是冤枉的?”
“对啊,我就说么,我以前吃过那么多次豆花,要是能吃死人我早就挂了,还能活到现在跟你们吹牛打屁?对了,说起来大家都觉得很蹊跷,也没听说丁捕头调查此事,就传出要定罪判刑的消息,太奇怪了。”
“丁捕头的下落我知道,听说他被调去潜水县帮忙查一个案子,还没回来呢!”
“哦,原来如此!那……杀了文松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议论纷纷的人们不由齐刷刷看向那清瘦苍白的小子,想要知道真正的凶手他可有听说。
“嘿嘿……”那小子猥琐一笑,压低声音说:“这事说起来还要提起那回春堂的郑大夫!”
“他?他怎么了?听说就是他指正文松之死跟豆花铺子有关呢!”
“是啊,难道他有问题?我就说那郑勇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唯利是图见死不救坑蒙拐骗,就他那样还能当大夫,我呸!”
“咋?你被他骗过?”
“可不是,当初我老娘病的就差一口气就过去了,那郑勇给我卖了一根人参,说是足有百年的年份,可是那根本就不是人参,后来我发现不对拿回去找他算账,他却说卖给我的是人参,是我自己掉包来讹诈他。后来这事闹到县衙,也是不了了之!”
“啥?那狗东西那么可恶啊?”
“说起这个,我也听说过,前阵子有个丫头去回春堂买药,郑勇瞧不起人家直接开口赶人,岂料那丫头不是个吃素的,直接把郑勇给揍了一顿,啧啧……真解气!”
“咦?那丫头是谁啊?这么彪悍!”
“这就不知道了,听说蒙着面巾没人看到长相!”
“哦……”
见众人开始歪楼,瘦弱苍白的小子立马嚷嚷道:“哎哎哎,你们提什么丫头作甚?还想不想听了?”
“想!!!”
“我跟你们说啊,那黑衣人招供了,就是郑勇指使他去停尸房毁尸灭迹,还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说做完这票送他远走高飞!啧啧……庸……郑大夫开回春堂这些年想必讹了不少银子呢!对,就像当初卖假人参给这位大哥一样,还不知道多少人受害呢!”
“对,那郑勇卖假药就是谋财害命,实在是可恶!我老娘最后还是没能救下来,就那么走了!”
“哎,真是可怜啊!”
“就是,人要真是郑勇杀的,他却嫁祸给豆花铺子,就太心狠手辣了。那可是三条无辜的人命啊!不对,加上文松可就是四条了。”
“对,实在是可恨,这样的人还悬壶济世当大夫?他也配!!”
这时,突然有人弱弱问道:“那郑勇要真是凶手,县衙的捕快会不会去抓他?”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齐刷刷地看向瘦弱苍白的小子,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瘦弱苍白小子瞪大晶亮的眸子,猛然抚掌道:“坏了,抓人这事我可没听说,那郑勇在县衙似乎有熟人,不然他也不能将罪责推到无辜的人身上给他顶罪。他……会不会得了消息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