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
此时陈老头的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莲丫头肯定是见里正在,这才狮子大张口不同意之前说好的分家方式。左一句没活路右一句不想被赶出去,分明是想攀附小虎和老四。
这丫头就是祸害,老三如今也是累赘。
为了陈家,他就算再怎么不想让步,也只能让!
罢了罢了!
“那,家里的粮食分你们一袋!”
还想分粮食?
薛氏当即就想跳起来骂人,被陈老头一个眼神制止,只能恨恨看着陈小莲,眸光淬了毒。
偏偏,陈小莲却绞着手指,弱弱道:“阿爷,我们一家五口人,一袋粮食也就能吃半个月!这怎么够?”
陈小虎抬头看了陈小莲一眼,差点心梗到不能呼吸。
这是陈小莲?
这是卡着他脖子揍他的陈小莲?
老天爷哪,您老人家能不能降一道雷收了这妖孽?我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
陈老头沉声道:“给你们一袋面,半袋精米,半袋糙米,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分不出来太多!”
点点头,陈小莲掰着手指说:“那锅碗瓢盆呢?分家后,我们可没钱置办这些!”
“分你们一份!”
“油盐调料呢?”
“这些家里只有一份,不好分!你们自行去镇上买就行!”
“可是阿爷没说给我们分银子啊,我们三房哪来的钱买?”
“你……行,给你们分一些!”
“那农具呢?种地总少不了这些!”
“……”
“还有啊,各种作物的种子也不能少,不然地里没收成,我们为了活命,还得厚着脸皮上门跟爷奶大伯四叔借粮食借钱!”
“……”
“啊对,咱老陈家种了菜,少不得平常吃菜也得去地里摘!到时候还希望爷奶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小气。”
“……”
“那个……”
还那个?
这死丫头有完没完?
感情这分家了以后她还想着上门借粮食借银子?连地里的菜都不放过?
黑云压顶,陈家的人都觉得心梗难受。
唯独陈小莲声音清脆,表情无辜,配着那满脸的脓包,怎么看怎么恶心人。
反观陈小莲,越说越顺溜,只要能想到的,没有她不提的。
“那个,我们三房许久没做新棉被,今年阿奶给大房还有四叔都添置了新的,不知道能否给我们也分三床?还有这针线棉布……”
“够了!”薛氏终于忍不住了,“贱胚,你还想要啥?啊?分家是你阿爷说了算,哪里有你讨价还价的资格?你配吗?这家不分了!”
此言一出,陈小莲豁然瞪大眸子,惊喜地连连点头。
“真的吗?好啊好啊!这家不分了!”
这下,轮到薛氏心梗。
这贱胚提这么多要求,恐怕就是不想分家!
这可不行!
陈老头当即拍板:“莲丫头,家里的农具还有零碎的那些东西不好分,除了地粮食和鸡,其他的东西给你们折算成银子你们自己去买!”
“多少银子?”
“一两!”
“一两银子怕是农具都买不来呢!”
“五两,不能再多了!”
“可是……”
“莲丫头,你可知贪得无厌的下场?阿爷什么都不给把你们三房赶出去,旁人最多也只是风言风语一阵而已!”
这威胁,陈小莲会怕?
当然不会!
她咧咧嘴,笑道:“阿爷,你当然能赶我们出去,可这好说不好听,小虎哥和四叔是读书人,家里传出这种闲言对他们名声有损!再说了,五两银子我没说不同意啊!只是这分家以后,我们还住在东院行不行?到时候来往也方便不是!”
什么?
这死丫头还想来往?
老陈家的人都急于摆脱三房,又怎么可能给他们继续来往的机会?
“既然已经分家,东院你们不能再住,不然让旁人知道像什么话?你们还是搬出去吧!”陈老头面色铁青。
陈小莲心中暗讽。
旁人?
他们是着急想跟方家结亲,怕方家的人以为三房没分出去,丢了这门婚事吧?
既然如此,别怪她不客气喽!
“阿爷,我们三房五口人,搬出去住哪儿?”
这一问,让老陈家的人犯了难。
其实按说正常分家的话,东院破旧只有两间屋子,分给三房倒是没什么。
可老陈家这次分三房出去,就是想彻底摆脱累赘跟方家结亲,也断了三房日后攀附大房和陈老四的念想,让他们住在隔墙的东院,这算怎么回事?最好是能彻底断绝关系,再也不来往。
可他们也知道,桃花村还没有哪家分家断绝关系,他们老陈家可不能成为头一个,惹人笑话。
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里正开口了。
“村东头靠近后山的位置有一院土坯房空置了七八年,以前住着一家外来户,后来那家人搬走村里就将地和房子一并收回来,这价格我可以做主给你们抹个零头,你们只需花三两银子买地即可。”
说着,里正默默打量陈小莲。
这丫头,不简单啊!
“三两?”陈老头暗自算计。
这价钱倒是不贵,那房子他也知道,下雨漏雨刮风漏风,也就那地值点钱,三房搬过去离老陈家较远,平常往来不算方便,那丫头日后寻由头来借钱借粮食,随意打发走就行。
“行,这地我老陈家出钱买了,算是给老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陈老头肉疼,可面上却一点不显。
陈义仁几次想开口,可想到方家这门顶好的婚事,暂时吃的这点亏,他都能咽下去。
陈义信暗自恼怒三房得了不少便宜,神色愈发阴冷。
这时,陈小莲又开口了。
话却是对着里正说:“里正叔,那地既然是阿爷出钱买的,这地契也该写阿爷的名字才是!不然我们三房跟老陈家的牵系也太淡了些。”
啥?
她还觉得淡?
他们却巴不得赶紧断绝关系的好。
于是,陈义仁豁然站起身,笑眯眯地道:“这地既然是分给了三房,自然是不能再写爹的名字!爹,您老人家说是不是?”
“自然!”写他的名字,日后出了什么事他肯定还得顾念着三房,“老三今日虽说醒了过来,可又晕了去,不知道能活多久,这地也就不写给老三,便写在小狼的名下,他是三房的长子,倒是名正言顺!”
陈小莲面有难色,似是不能接受陈老头的决定。
陈义仁帮腔道:“应该的应该的!写在小狼名下刚刚好!”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一会儿我便将白契送来!”顿了顿,里正看向陈义信,“陈老四,分家文书可写好了?”
“嗯!”陈义信心中不爽快,只淡淡应了一声,吹干宣纸上的墨迹递给里正。
里正大概看了一眼,说:“陈老头,这文书只写了分给三房的钱银财务,没写三房孝敬你二人的养老钱!你看可要加上?”
陈老头想了想,有些犹豫。
薛氏嚷嚷道:“加,当然要加,以后三房每月送二百文来!”
这次,薛氏倒是没瞎咧咧,她知道老头子和老大的思虑,就怕陈小莲顺杆子爬又不同意分家,可到手的银钱她也不愿意放弃。
“行!”里正倒也没说什么,只让陈义信将这一条加了上去。
分家文书一式两份,摁完手印后陈老头保存一份,陈小莲拿了一份。
陈家这次的分家,就这么落下帷幕。
言语争执到最后,陈家便宜没占上,名声也没落下。
他们自以为吃点小亏摆脱了三房这个拖累,却不料正正中了陈小莲下怀。
垂眸,陈小莲看似有些丧气,实则忍不住暗戳戳偷笑。
里正饶有深意瞥了陈小莲一眼,这才起身离开。
文书都写好了,陈家的人自然迫不及待赶三房离开,除了文书上写的,薛氏就像防贼一样死死盯着陈小莲,生怕她多拿走一根针。
陈小莲也不恼,带着陈小狼陈小星搬粮抓鸡,不多时便将他们三房少得可怜的家当打包好,怀揣四亩良田两亩山地的地契并五两银子,背着自家昏迷的爹爹,包袱款款地离开老陈家。
薛氏的叫骂声没有停歇,可不管她骂的多难听,三房的人都像是没有听到。
直到站在村东头那破旧的一院土坯房前,李氏这才似恍然回神。
呢喃道:“莲姐儿,我们这是分出来了?”
“嗯啊!”陈小莲心情大好,打量着被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
这院子只有半亩大,用竹篱笆围着,院内长满了才冒尖的杂草,正房有两间茅草屋,没有厨房,只在墙脚围了个土灶台,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也坍塌了一半,根本不能用。
破败,萧条,简陋!
可在陈小莲的眼中,这却是她日后一段时间内的家,比老陈家那东院看起来要顺眼太多。
“呜呜……”
突然,李氏低声呜咽哭泣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惹人怜惜。
“娘,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上了?”陈小莲无奈,娘亲该不会是被这院子的破旧给吓到了吧?
擦了擦泪,李氏有些赧然。
许久才不好意思道:“娘,娘是太开心!我们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她岂能不开心?老陈家当年是救了她,可后来她在老陈家过的每一天都战战兢兢,婆婆的刻薄打骂,长嫂的欺压轻辱,还有家里的所有活计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能如何?
为了相公,为了孩子,她只能选择忍。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摆脱老陈家,有属于他们的家。
勾唇,陈小莲飒然笑了,哪怕背着个大男人,身上挂着不少物件,可她眼底的光芒却似漫漫银河内璀璨的繁星,明亮的不像话。
“娘,我说过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