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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家人

小怜爸来了,除了自己的几件换洗衣服,啥也没带。之前小怜妈已经在电话里跟他抱怨过好几次,自己带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放都没地方放,这回可千万不要再搬啥过来了,这里什么都不缺。小怜奶奶大病初愈后更显苍白消瘦,但小怜爸出门之时老太太精神还很不错,叫儿子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这会儿哪能倒下,我还没见着怜修成正果呢!我早跟你们说不用带什么家伙式儿,那里啥没有、啥不能买?就是不听我的话,眼皮子浅啊。记着娘的话,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该来的时候自然来了。平时就好好守着闺女、外孙子,好好享清福。别乱说话,更别做错事!

小怜爸见到自家外孙子,简直一下子就爱到骨子里了,他这辈子虽然把小怜这独生女宠上了天,但心里到底还是遗憾没生个儿子。这会儿看这亲外孙、这带把儿的小小子,自然觉得啥啥都好。笑起来好看,哭起来响亮,吃奶有劲,撒泡尿拉堆屎都是那么大一滩一坨,看着就是个好小子。所以小怜爸这一来就抢了抱孩子的活儿,没几天就成了熟练工。这外孙也跟他很投缘,一到这姥爷怀里就不哭不闹,喜欢姥爷抱着乎乎睡大觉,饿了也最多就是吧唧嘴巴乱拱脑袋。小怜爸很快就把外孙的那点小脾气全摸熟了。

小怜爸把孩子的小床搬进了另一个卧室,说就由他和小怜妈一起来守夜,谭嫂就陪小怜睡主卧里吧。小怜妈顺势就把家里带来的被子拿出来一床给谭嫂,总算用上一回了。其实也就是小怜爸自己一直值夜值惯了,几个小时就会自动惊醒一次,在厂里值夜班要巡更的啊。何况这回是对着自己心尖尖一样的亲亲外孙,所以每天夜里小怜爸简直就跟装了自动定时器一样,准点利索地起来给外孙换尿片,抱过去喂奶,再轻拍着抱回来。于是谭嫂这月嫂觉得自己做得简直太轻松了,孩子有人抱,做菜小怜妈都一手包揽了,说是自己最知道女儿的口味,只要谭嫂看着点有啥不合坐月子规矩的,指点下就好了。最后弄得谭嫂闲没事只好拼命擦地抹桌子,真的成了个普通保姆。

方南杰偶尔会过来,过来的时候也不怎么抱孩子,先不说他自己心里想不想的,反正小怜爸就是眉开眼笑抱着孩子不松手。小怜妈平时自然是买菜做饭做得多,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让谭嫂独自拿钱去买菜。小怜虽然不玩手机、不怎么看电视了,但她愣是有能耐把电视剧一部部听过去。除了必须的喂奶时刻,小怜从来不会主动抱孩子。每次喂完孩子就让她爸赶快抱走,她要继续听电视。于是一个听得津津有味,一个抱得欢欢喜喜。

这真的让谭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做过那么多家的月嫂,就没见过这家这样的。说原来不省心吧,如今简直太省心了,说那姑娘难伺候吧,如今根本不用她做啥。小怜胃口向来好,这日子有电视听,方南杰不时会过来坐坐再吃顿饭,打电话也会接了好脾气说几句,心里便觉得啥都称心如意。心情一舒坦,这月子就坐得小怜又胖了两圈,皮肤白里透红粉嫩粉嫩的。小怜奶水也足,孩子养得很好,月子里连黄疸都没怎么出来,看着粉嘟嘟的可爱极了。还很少哭闹,吃饱了睡,睡饱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谭嫂也说这孩子真的是特别乖巧,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满月酒肯定是不能出去办的,无非就是在家多做几个菜。谭嫂看小怜的身体真的挺好,也就说不用坐四十五天大月子,满月了就解放了。小怜很是开心,终于能够玩手机看电视了!终于能够好好洗个头洗个澡了!方南杰打电话想请凤姐儿过来一起热闹一下,凤姐儿断然拒绝了。她巴不得从此离这家人远远的,最好撇得干干净净,这样以后出啥事也没她啥事。不过凤姐儿还是给孩子买了个金镶玉的小挂件,预先放车上了,让方南杰带过去。方南杰自己给孩子买了个万事如意的小金锁,给小怜买了个金手镯。这顿满月饭一家人吃得很开心。

然后谭嫂就主动请辞了。她说,反正小怜爸妈都忙得过来,自己也帮不上太多,你们就没必要再浪费请月嫂的钱了。小怜妈也没挽留,只是说了些表示感谢的好话。她老早就觉得这月嫂请得太亏了,哪里需要一个月,一个星期、半个月指点下就足够了。要不是整月的工资提早付了,她早就想把人给辞了,她就看不得别人不干活白拿钱。谭嫂的随身物件带得极少,她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在此多年,本来就有自己的安身处。所以她从来不会大包小包地带一堆东西到主家,让人看着碍眼。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谭嫂拎起简单的袋子,走得很爽快。临行,方南杰掏出五百元递给谭嫂,说了句辛苦你了。小怜妈在边上脱口而出,都给过钱了。方南杰依然笑着递过去,谭嫂坦然自若地接了,谢谢方总。她知道这也算是封口费。最后小怜妈好歹还说了句,谭嫂慢走,小怜自始至终坐在沙发上管自己看电视玩手机,摆弄她的新镯子,边上啥事也不管不问。在她心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都是大人们的事,她反正也不懂,能做到乖乖听话就是最好了。

谭嫂出了门,在路边给凤姐儿打了个电话。大姑娘,我这边辞工了。人家父母都做得好好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需要我了,我可不能赖着不走。嫂子我谢谢大姑娘了,这次做事最舒心的就是认识了大姑娘。以后咱也不说能不能再见,如果哪天大姑娘需要嫂子我帮忙,尽管开口,嫂子我白伺候你一场都愿意。凤姐儿那头听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沙哑了嗓子,哽咽着说,嫂子!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天,妹子我一定请你!工钱也给你双倍!嫂子,有空咱常联系,如果遇见啥为难的事,尽管给我打电话,我好歹多认识几个人。嫂子你自己多保重,做女人不易,咱得自个儿疼自己。挣了钱也别光顾着家里人,自己身体要管好,也要存点体己钱,以后的事谁也料不到。

谭嫂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我记下了,大姑娘再见了。此时凤姐儿正在家中梳妆打扮,准备出门去歌厅。挂断电话后,趴在梳妆台上嚎啕大哭,仿佛要把积攒了很多年的眼泪一次性流个够。就是亲妈也从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谁会惦记着她哪天嫁人生儿育女?小怜再任性胡闹,人到底还是有福气,有疼她入骨的父母,就算方南杰不能守着她过,她和父母、孩子一起也是好好的一家人。而自己,有什么呢?除了就知道跟她要钱的爹妈!昨日家里来了个电话,根本不问一句她过年过得怎样,一开口就是家里过年这段时间开销大,问她啥时候方便再寄点钱过去。开销大?除了给弟弟治病,估计他们这会儿都学会显摆了,因为钱来得太容易,就是一张嘴的事。这就是她的家人!

方南杰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公司里都是老样子,大家该忙啥忙啥,按部就班,纹丝不乱。再过一个来月,一些施工现场也都要完工交接了,很多钱也能到账了。家里爹妈身体也都好好的,过年那阵子在老家呆着,陪方老爹喝喝小酒,老爹的嗓门还是那么响亮,老娘忙里忙外的也很麻利,腿脚彻底没事了。老婆、儿子也都是挺好,洋洋成绩一般,但读书也算用心。平常话语不多,从不闯祸,很省心。平时自己一到家就有热饭热菜,家务活他从不沾手。方南杰在家也几乎没什么话,老婆也从不过问他的任何事,所以方南杰虽然两头跑,也没觉得需要不断切换情绪频道。

方南杰还时常去“花好月圆”,但唱歌的兴致淡了,大多就是陪了朋友过去,看他们玩乐,自己在旁喝点酒。他跟凤姐儿几乎不再私下里说话,关系似乎疏远了很多,再也没有独自去幽暗里坐坐的时候。他心里记得的无非是等款项到账了,再给凤姐儿些补偿。平时遇见彼此,也都跟一般顾客无异。其实人就这样矛盾,有些秘密不得不需要别人分享,但真的被人看了个透,又觉得特别不舒服,仿佛有把柄落在人手里一样,就想回避逃逸。只是不带客人去凤姐儿所在的歌厅到底说不过去,方南杰也没想那样绝情。说到底是他欠了凤姐儿一个天大的人情。

方南杰给小儿子起名叫方涛,只是还无法上户口,这事还真的是个难事。也只得慢慢再说了。孩子打各种疫苗也都是方南杰找人开的后门,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很多小事确实会有想不到的不方便。看着涛涛几天不见就一个样儿,方南杰心里也慢慢多了些柔情。专注地看着一个小婴儿一天天长大,真的是件有趣的事。涛涛被他姥姥姥爷养得很好,百日的时候就会利索翻身了,而且很会长,集中了方南杰和小怜的优点,长得是粉雕玉琢瓷娃娃一般漂亮。不怕生,很爱笑。虽然平时他姥爷抱得多,但方南杰一抱他一逗他,同样笑得眉眼弯弯。方南杰便也越看越喜欢。百日的时候,小怜带了涛涛去照相馆拍了一组艺术照,真的小精灵一样可爱极了。

涛涛已经会认人了,虽然小怜几乎不抱他,但到底每天吃的都是小怜的奶水,涛涛本能地会识别母亲的味道,常要粘小怜,伸手要妈妈抱。小怜看着可爱的儿子,也会逗逗他抱抱他,但抱一小会儿就喊胳膊酸,小怜爸就赶忙接了过去。涛涛便扁着小嘴看他娘在自顾自管手机,大眼睛含了泪,但还是不哭不闹。他姥爷马上就抱他出去,到楼下去看花看草,看别人家的小狗小猫,涛涛就拍着手呵呵直笑。

涛涛到六个月的时候已经会坐了,还坐得挺稳的。这时候衣服穿得少,小孩子活动起来方便,活泼的涛涛总是由小怜爸抱出去玩耍。小胳膊藕节一样白嫩,快活地挥舞着,咿咿呀呀说得谁也听不懂的话,路人谁逗他都笑,真的是人见人爱。小怜几乎不出门,一天到晚就知道窝在家里玩游戏。嫌手机玩起来不爽快,早就让方南杰在家装了一台台式电脑,没事就坐在电脑前玩。家务活她几乎碰都不碰,她父母也一直都习惯她大小姐一样的脾气,从不说她一句。小怜从坐月子那会儿开始胖,之后还在继续胖,虽然年轻女子胖胖的也显得很玉润珠圆,但方南杰还是从来不碰她的身子,一般的亲昵也不会主动。小怜玩心重,也根本不在乎男女之事。

之前涛涛一直没有生过任何病,吃母乳的婴儿一般在前六个月都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免疫力。但过了六个月就难说了,有些孩子可能一岁前都不生病,但一旦开始生病就说不定三天两头都要生病。涛涛在九个半月的时候感冒了,然后就开始小病不断,三天两头要带了跑妇幼保健院。涛涛已经完全会认人了,一个妈字喊得字正腔圆。一生病就要找小怜,又哭又闹的。小怜父母心疼得要命,小怜则心烦得要死,这孩子一直好好的,怎么大了点这么多事啊?

经常晚上了,一家人抱着又发烧了的涛涛急急忙忙往医院赶。每次只能打车,小怜还没有驾照,又不能喊方南杰帮忙,所以小怜越发觉得烦闷。坐在输液室里的时候,涛涛哭累了睡着了,小怜爸抱着,小怜妈陪着。小怜在一旁很生气地还在惦记着那部连续剧,今天又要错过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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