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多转身仔细打量起对面的小子,只见他确实比自己看着还要小上几岁,明眸皓齿倒是英俊,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总让何其多看着不爽。
“多大啦?”
少年并不答话,目光冷漠。
何其多自讨了个没趣,却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我小时候可好看啦,比你可强多了。就是有天出去玩让个花子抓破了脸,长了疮了,才变成这个样子,你也得小心啊。”
“哪个花子能抓得到我?”少年似乎对自己武艺颇为自信。
“怎么不能,今天是没来,但丐门的门长怎么说也是位剑客,抓你一脸花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丐门门长凭什么抓我?”
“凭你长得就比我差一点!”
何其多瞪圆了眼睛,“他自然要嫉妒你了!我瞧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不识那人心险恶,早晚要吃亏的。”
“休要再说这无用的话,你我是来比武的,我懒得理你。”
少年却脸微有些发红,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又和这个丑鬼说起话来。不愿再听他瞎扯,伸手比出龙爪之形,右掌前探,左臂上格,乃是龙抢珠的中段。
这天下爪法,最主要的便是龙爪、虎爪和鹰爪,龙爪手型要求拇指成勾,其余四指合拢下弯,手型最不自然,却力量最大。
而这龙爪手在佛门之中也算是一门绝学,一共三十六手,还有额外六道散手——抢珠三式和登云三式。这抢珠三式便是其中最恶毒凶狠的几招——抢的三珠乃是下身那话儿、喉结和两个眼珠,务求毙敌于瞬息之间。
何其多见着便是吓了一跳,他倒是也学过龙爪手,略略有个印象。但学的时候也是蜻蜓点水,只明白个大概,只知道对方若是起手便是龙抢珠,必然是起了杀心。
他还要再说话,搪塞几句思索对策,可对手已然攻了过来,他伸手招架,却迟了一分,没能架开。只得朝一侧急急偏过头去,喉结没被抓到,左脸和脖子却划开了口子,立马鲜血涌出,看着十分骇人。
何其多暗道不好,对手这爪上功夫太纯,自己抵挡不过,再要拼斗,可能就会命丧此子之手。
少年再次扬手探来,这回便要取何其多一双招子,何其多吓得就地一滚,躲过此招,眼看就到了擂台边缘。
“且慢动手!”他趴在地上突然喊了一嗓子。
少年还真就停下了,心中也是微松一口气,不想再用这第三招出来——学是学过,终归是膈应。
“怎么,认输了么?”他讥问道。
“你我上台比武,总要先通报姓名。”
何其多仿佛是刚刚并未同人打斗,只是自己不小心原地摔了一跤,一骨碌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严肃说道。
少年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却也不怕他生出其他变故,开口说道:“我叫程连。”
“既然你说过了,虽然你认识我,我也总要讲,我乃是这道门当中小小不值得一提的人物,姓何,叫何其多,草字维嘉,外号是......”
他突然神情变得激动,似乎见了什么惊愕之事,指着年轻人的身后。
“有剑仙在飞!”
少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何其多。
……
“虽然你我门户不同,但我也想规劝一你几句。”少年说道,“总归是占个大辈,不要再行这小孩子的把戏,让旁人看了笑话。”
何其多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确实打不过你,你这招当真是厉害。”
他半真半假夸赞道。脸上似乎带着埋怨,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抹了一把递给程连看,“这可不能浪费。”
说着何其多把血舔进了嘴里,引得少年一阵恶心皱眉。
“呃——嗯?唔!唔!”
何其多砸么滋味儿没法开口,却又向后一指,又变得激动起来,这次却远比上次更加夸张和真实。
少年程连心神略微动摇,却还是没有回头,暗笑这黔驴又在耍怪,越发睁大了眼睛紧盯住何其多。
“噗呲——”
但见何其多突然双腮鼓动,将口中的鲜血混杂着唾沫痰液一并喷到了程连的脸上。
本来若单是吐口水,程连一定能躲开,可他心里正想着绝对不能回身看,身子反倒僵硬了许多,竟然就生生迎下了这不致命(也致命)的一击。
他想要用手抹掉,可这口水之中还带着血,真把双眼糊得一片血红。
何其多也没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伸双手扣住程连的脑袋,头向后一仰,狠狠碰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二人跌倒在地,接下来便是何其多的天下了——拿牙咬用脚踹,虽然自己也是磕得够呛,天旋地转,但反正见着软乎地方就照死里咬,擂台上又没有别人。
程连也是一下子懵住了,挨了几下狠的,还犹自护着眼睛,半天才想起来说:“有了!有了!”
何其多依然不撒嘴,一遍咬着嘴里还发出赫——赫——的怪叫,似乎成了一条疯狗。还要没完没了,却被赶上来护主的一群释门俗家给拽开,暗地里也受了几下阴的。
“呸——”
何其多吐干净嘴里的血沫子,犹自不甘,忿忿瞪着被人抬走的程连,摆出一副凶狠姿态。
“该你了吧,贺果。”
他看向西侧席棚当中闭目端坐的贺果,心中筹备起接下来的血战。
“龙擂决出胜负,胜者,孟家——”那徙人却走出来大声宣布道。
何其多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可恶的老贼并不在龙擂上,而是也在虎擂设伏。他不由得担心起虎擂的老师哥岳呈来。
“无妨。”
岳呈却是微带笑意,点头看向何其多,全然不介意他刚刚的下作招数带来的恶劣影响。
再看他身边的那名重剑武人,不知何时剑已经落地,可还摆着滑稽造型,不敢稍有动作。
“你的职责也完事了,去唤你的长辈来与我搭话。”
岳呈冷哼一声,宝剑一抖。再看那武人立时如被冰水浇头,抽搐栽倒,滚着爬着就下了擂台。
何其多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空处,满腔斗志发出不来,只得悻悻下台,呲牙咧嘴捂着伤走回了东侧席棚。
“师叔的招式当真高明啊,”张乐笑眯眯走过来,手里拿了白色手巾搭在何其多脖子上,“哪天得空可一定得教给我们这群当师侄的。”
何其多白了张乐和他身后几个大自己十多岁的师侄一眼,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起虎擂的比赛来。
但见得虎擂之上新又站定一人,端的是衣着华丽,仔细一数,怕是有七八种颜色在身;像是跳舞的伶人,却又过分轻挑夸张,不辨男女。
“偃师仙门,东门贾,还望老侠客指教。”
那伶人深鞠一躬,下身未动,上身却直直折出一百多度的角来。
只听得“刷拉——”一声,一把古怪的兵刃展开在他手中,似是一把扇子,却没有扇面,更像是一排细小剑刃钉在了一起。
“只管进招吧。”
岳呈却没什么表情变化,擎剑在手,自有一份宗师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