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这一切是我做的吗?我害怕地闭上眼睛。
“父亲!”耶律齐高声叫道,声音发颤。
我睁开眼,看见耶律雄似乎被耶律胜的呼叫惊醒,看着地上的耶律胜,“这,这是——”他不相信自己会杀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耶律齐蹲下身去看弟弟,然后无力道:“父亲,宝奴……”
耶律雄呆了一呆,忽然持刀指向耶律齐,“你这个逆子!我就知道你嫉妒宝奴,所以才杀了他。来人,给我杀了这个逆子!”说完,他率先执刀向耶律齐砍去。
场面混乱,皇子衍和御林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己方拥立的父子二人,耶律雄持刀毫无章法地砍杀,耶律齐始料未及地被划了一刀,之后便是拼命躲避。
表姐叹道:“夭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你为辽国立下大功!”
我急着问道:“表姐,知道耶律家大夫人如何了吗?”
表姐道:“听说身体不好,被送往幽州养病去了。”
心下略松,我道:“表姐,我要去一趟,把解药送给她。”
表姐睨着我道:“夭夭,你做了那么多毒药,每天身上都有带着,不就是为了杀死敌人的吗?”
我急道:“不!我学炮制,我,我为了……”我想起了在京都的日子,那里有我最初的愿望——成为吟秋娘子那样的人。在师父的药铺里、在珠玑院书房的窗下,在自己小屋子里,或秉烛苦读,或被炉火烧了发梢,或被药汁烫了手……
什么时候开始,我改了方向?在幽州还是在逃亡的路上,我认为救人不再重要,杀人以保住自己才是最最重要的。这似乎没错,可眼前在地上躺着的人真的该死吗?耶律胜,听过很多人说起他,是个有些骄纵但不失良善的人,常接济贫穷的朋友、母族的亲友。正在杀长子的耶律雄,我以为的慢性毒药正在毁坏他的神智。至于远在幽州的乙室氏,只是个深爱自己夫君的傻子,就算她曾经对表姐不好,但罪不至死。
手臂一痛,我惊觉表姐正在对我说话:“夭夭,你快救救耶律齐,救救他。”
耶律齐,他能遇上什么样的的对手?我掰开她死死掐住我胳膊的手,扭头看了过去。耶律齐没有看见,我只见耶律雄披头散发,正把一个人按在地上剥他的衣裳。坏了,耶律雄淫性大发,这是要……
表姐再次掐住我的胳膊使劲晃,“夭夭,夭夭,你一定要救耶律齐,他,他只是舍不得一掌杀了他的父亲,他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下杀了他的父亲!”
我认出来了,被耶律雄撕扯衣裳的人正是耶律齐。再次掰开她表姐的手,“叫人把耶律雄打晕不就行了!”
表姐指着场中,急道:“你自己看看,能打晕就好了。”
细看耶律雄,他的身上布满细小伤口,对落在他头部的棍子也毫无反应。侍卫焦灼道:“没用,南院大王似乎突然练成神功,打他的穴位一点用也没有。属下试了许久也没找到死穴所在的位置。”
难道毒药与燥烈的补药起了反应?二者混合,加深毒性,先是进入脏腑,后入侵各大经脉,燥烈至阳激发周身大穴。只是这情况不会持久,不过是在提前耗尽人的真元,一旦耗尽便会立刻死去。
看着耶律父子,我脑袋直发晕,道:“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也没办法,可能只有等耶律雄死掉才能停下。”
表姐抓着我的肩膀,几乎要把我给摇散架,“胡说!你能制毒,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可我是真的没有解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做解药,后背心一阵阵冒着寒气。我应该想到那些医者见到虚弱畏寒之人会用燥烈补药,不是吗?然而我根本没想过要做解药,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因为我根本就只想杀人,没有胆子、能力去承担自己制造的后果?脑中混乱,耳边是表姐的下令声:“杀!”
“慢!先试试这个。”我掏出藏在胸前的蒙汗药,扔给要行动的暗卫,“是我的错,我根本没想过要做解药……试试这个,但愿能让他们都睡过去。”
暗卫远远抛起药瓶,击碎,手法与之前完全相同。白日里浅黄色的药末在月色下变成乳白,纷纷扬扬地笼罩住还在纠缠的父子俩,二人渐渐不动。
我松了口气,还好,要是只有耶律齐被迷倒,那就更糟糕了。
皇子衍脸色惨白地命人拖走耶律父子,他不曾做什么就已经输掉。争夺皇位原本是严酷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一场闹剧。我担忧地看着他,希望他立刻下令,所有御林军立刻投诚。但是他没有动。
黑影从天而降带起一阵熟悉的微风,来人单膝跪地道:“回禀应天太后:卑职端木铮已将所有逆贼家人诱至宫中,严加看守。”
阿铮?原来他是去做这件事了!我怎么能怀疑他与耶律齐一样,是野心勃勃,为权势可以出卖一切的人?抹去泪水,我低声唤道:“阿铮。”
阿铮抬头,对我笑笑,然后道:“太后,卑职还有一事要奏。”
表姐意气风发道:“讲。”
阿铮道:“丁衍是与卑职商量后去耶律雄跟前假装投诚的,为防泄露行迹,不曾禀告太后,请太后恕罪。”
腿脚不听使唤,我跌跌撞撞冲着皇子衍奔了过去,拖着僵硬的他走到表姐面前,“是的是的,这事情是……我也知道。”
表姐的脸沉了下来,眼神责怪地看着我,我盯着自己的裙角不敢再说话。沉默片刻,表姐怒道;“先夫去得早,御林军首领是他留给哀家的心腹之人。丁衍,你杀了御林军首领,该当何罪?”
阿铮急忙道:“禀太后,那只是计谋,应付耶律雄的计谋。首领正在宫中看守逆贼家人,您回宫一看便知。”
这其中有什么弯弯绕,我虽然搞不清,但当务之急是先保下皇子衍。我狠狠在皇子衍膝盖弯踢了一脚,他在表姐面前单膝跪地,顺势请罪。
表姐神色缓和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回宫!”
我知道事情算是揭过去了,心里对表姐万般感激。
有人拦住走到门口的表姐,报:独活部来送亲的族人都被迷烟放倒,现在刚用冷水泼醒。我催促道:“阿衍,快去看看新娘子,怕是被吓坏了呢!”
狐狸眼一片死寂,轻声道:“大恩不言谢。”
我生气道:“谁要你谢了?朋友不就是遇到难事的时候伸出的手吗?可是,阿衍为什么要选择耶律雄,而不是我们呢?”
皇子衍没有回答。他仰天看月,月光如水,映在他的眼睛里,凄凉、愧疚、愤怒、委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