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来人先是趁义父不备,将牛毫针拍入义父左**内,所以仵作不可能找到伤口。义父震惊之余,应是也拍了对方一掌,气血运行更快,牛毫针迅速进入心脏,即时没命。”
纯钧震惊道:“山神庙是我至乐门联络之处,门主惨死在这种地方,我已经怀疑有内奸,现在看来——”他转身,目光投向刚才极力阻止的刘嵩。
我道:“刘嵩,你有什么要说的?”
刘嵩露出惊恐之色,我知道他是害怕至乐门的刑罚,“你老实说出缘由,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我可以让你少受罪。否则的话——,呵呵,至乐门的皮肉之苦算什么?你应当见过我的毒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刘嵩道:“我不知道。门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害他?”
我问纯钧:“他有家人、亲戚或未婚妻吗?”
纯钧道:“据属下所知,刘嵩是孤儿,两年前被门主收下,因每次都能把差事办好,所以很快就升到了吴郡这地面的总头目。”
刘嵩惨笑,“我孤身一人,大不了一死。”
他这么一说,我怀疑起来,“再查查看,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刘嵩不满双十,到底年轻不经事,眼中惊慌起来。他身边的人纷纷道:“冤枉!刘嵩是头领,他叫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哪里知道他会谋害门主。”
“顾娘子明察,我等跟着刘嵩做事,哪里敢过问他做了什么?”
“顾娘子,我知道刘嵩有一相好的,您就饶了我吧。”
我盯住那个说话的少年,“说来听听,值不值得我放了你。”
刘嵩的脸涨得通红,道:“你,你,我待你不薄……”
少年道:“呸!你一个杀了门主的逆贼,谁跟你好!”
刘嵩眼睛瞪得如铜铃,“我没有杀门主,不是我杀的!”
我笑道:“那你害怕什么?”
刘嵩忽然松懈下来,诡秘一笑,“我担心顾娘子受不住,所以没说。”
不详的预感如水中浮木漂了上来,我道:“说!”
刘嵩得意笑道:“门主那样的高手,谁能杀得了?当然是只有既熟悉,又武功比他差的有限的人才能成功。这个人——”
我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谁,呼吸困难道:“纯钧,去把刘嵩那个相好的给我抓来。”
刘嵩脸上一白,“上官铮!就是他杀了自己的师父,”
我知道刘嵩没有那个掌力将牛毫针拍入义父体内,不料他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而且上官铮一个月前确实有十余日不在京中,当时他告诉我要去营中选拔人才,可是谁知道呢?
义父,要是义父能给我一个答案就好了,我转身看向义父。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一人跑了过来,“顾娘子,京城来报。”
我接过竹筒打开,取出纸条在灯下细看,顿时怒火中烧。“承影,明日与我去宣城郡。”
承影犹豫道:“可是,如今咱们这里的生意忽然被断掉……还没解决。”
我叹道:“想不到至乐门重建后,会有缺钱的一天。”说到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全是巧合,我可不信。我怀疑圣武帝打算灭了我至乐门,我怎能让他遂心!“纯钧,放出风声,就说至乐门重出江湖,什么生意都接。”。
纯钧领命而去。我对承影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处理,我要去配置一些丹药。”
承影疑惑道:“可是,守灵——”
我道:“义父生性洒脱,不会拘泥于这些俗人在乎的事情,我相信找出真凶,为他报仇,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
承影赞许地点头,然后问道:“刘嵩,怎么处理。”
我看了刘嵩一眼,他很平静。我道:“瑶琳幻境加失魂散。”
次日,夜宿山林。
同样是头顶星空、阴森可怖的树林、温暖的火堆,烤馒头散发的阵阵香气中,我很难不去回忆那年与上官铮往碶丹途中的情形。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蓦然回首,我才知道其实自己从来都不了解。他在我面前单纯如孩童,我便认为他真的单纯良善;他立誓要娶我为妻,我便信以为真;他不时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我便以为他是疼爱我的人。说到底,那一切不是我自作多情,就是他故意引我上勾。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耍弄我?我身上有什么有利可图的?如果是公主虚名,他应该知道万一两国交战会有什么下场;如果是顾家那点残存的名声,时过境迁,还不如早点娶了王十三;如果是至乐门,他现在是义父唯一的弟子,门主之位几乎毫无悬念……而今,至乐门必须由我这个一点武功也没有的女子接手了。我不禁苦笑。
深蓝色的夜空,寒星点点,我已经不大相信那是阿娘在看着我的眼睛。人死如灯灭,在看见义父尸身的那一刻,我明白说什么变成星星,只是阿娘希望我能独自活下去,给我的一个动力。
“吃点东西吧。”承影递给我烤馒头。
我接过,道谢,然后问丁香:“丁香,你会武功?”
丁香拿着树枝的手微微一顿,“奴婢不会。”
我道:“你是上官铮帮我挑的,以前以为你是他的人,所以但凡你异常,我也没放心上。但是昨天你露了个大马脚,我就不能视若无睹了。”
丁香眼睛盯着火堆,道:“奴婢一点儿也不懂您说的是什么。”
自从我刚才开口问丁香是否有武功,承影就手扶腰间短刀,此时说道:“从京都过来,一路餐风露宿骑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属下当时以为丁香出身农家,故此身体壮实。”
我道:“你说的情形也是有的。但昨日,我剖开义父身体,一片血污尸臭,丁香泰然走进来给我送水净手,我才知道原来我身边隐藏的能人还真是够多。”
丁香的眼神从火堆上挪开,看着我道:“奴婢从前的邻居家是屠户,见惯血污场面,再说门主是公主的义父,奴婢怎会害怕呢?”
机灵!这可这是个好细作,可惜不为我所用,所以我还是要杀了她。我笑起来,“你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快要死了。”
丁香愣怔了一下,终于动容,“顾娘子什么时候下毒的?我试过饭菜和水,没有毒。”
我鄙夷:“你说的方法,太粗陋,岂不是侮辱了我药师的身份!”
承影忽然叹道:“可惜——,唉——浪费!”
我诧异。
承影道:“何必浪费毒药,我一刀结果了她就是!”
我认真点头,“有道理!”
丁香看看我,又看看承影,慌乱叫道:“你们不能杀我!因为我是你舅舅顾炎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