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意识回笼时已经是凌晨时分,稀拉的夜光洒在拉好的病床遮帘上,因为阴天所以射进来的光芒都是医院夜灯折射而来,不像月光般清冷也不如夜空的空旷简单,她有些晕眩胀痛,左手臂打了石膏,双腿没什么力气,最重要是脑袋,这股子的劲儿跟转了新疆舞蹈里的圈圈似的,又或许直白地说就是晕车犯恶心的那种,想想自己从考了驾照后好久没晕过车了。
病床边有个小柜子,上面一个透明玻璃瓶里插着鲜花,白芯延展到花瓣边缘渐渐变得粉红,看上去十分温婉。花瓶边放了一袋已经开口的纸巾和湿纸巾,可见来过的人的仓促。再旁边便是被自己手机压着的一纸留言书,楚卿抬起没有扎针的右手拿过来,轻轻地移动让她觉得脑子又有些眩晕,打开手机屏映在纸张上是晓君张扬的字体“昨天刚出院今天就又回来了,你可真是伟大!署名:保姆君!”可见她当时是真着急了,左下角有一行清秀的字体,“问过医生你身体需要多休息就好,我跟君君明天再过来,有事情打电话!”估计是周哲看媳妇的话又重新交代的,楚卿关了手机连着纸重新放回柜子上,并不打算给他们打电话。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休息,她也很疲惫想着天亮早晨后再联系吧。
凉凉的风从窗子支出的空隙里吹进来,有些沙沙的响动。苏庭宇从手术室出来大概四点左右,这个时间即使是医院也很冷清的样子,助手和护士去安排病人,清理必要的手术设备,他换好衣服去了天台,做医生的熬夜是必须的,但这种熬夜又不同于其他,手上的责任太过沉重,所以格外觉得疲劳。漆黑的夜里带着些潮潮的味道,他点起一支烟,抽烟的男人很多,有为了炫耀个性的,有习惯成烟瘾的,对于他来讲只能是用来提神的,毕竟从小他就不喜欢烟的味道。
右边裤兜传来阵阵的嗡嗡声,他掏出手机,“喂?我是苏庭宇。”
“小宇,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黎叔您说。”
“事情基本上已经查清了,上次你提议让注意的人我们已经抓住了,泄露国家机密导致行动差点失败,还造成多数军人死伤,就这个罪名而言他没有退路。”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徐徐道来,没有波澜,像是沉寂千年的死水,仿佛这只是一句“天要下雨,不可避免”一般的普通话语。
“好的,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好了,老四牺牲了,但是老二活下来了,而且没有烙下残疾,多少算是个好消息。”苏庭宇边接电话边用手捻了捻手里的烟,习惯性的扫了一下四周。
“那就好,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送他一程,这也是作为军人最后的归宿!对了,你见到傅铮那小子了吗?”
“见到了,傍晚时候我接的他。”
“呵呵,这是个不错的小子,如果当年你留下来,部队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对方带着些期望又似叹息。
“傅中校能力很不错!”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苏庭宇很中肯的评价道。
“哼!他是有能力,心够硬,性格够狠,适合做个军人。况且他有狼性有野心,再算上家里的关系,以后的路就是光明大道!”电话里的声音一顿,有些惋惜,“你说当年那件事你们两个撞到一起,如果你把事情交给他,卖个人情,今天也不至于…”
“黎叔”,苏庭宇打断了对方的话,“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现在挺好,也不后悔。”
“随你吧!对了,傅铮的调令下来了,这次的任务牺牲的人不少,所以算不得有多大的功,上边的意思让他调往南城的部队试练一下,不过你应该知道说是试炼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最后还是要回京都的。”
听到这里苏庭宇眯了眯眼睛,“调到南城?”
“对,南城。这个调令确实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南城虽说环境条件好些,但终归没有什么大的行动,而且南城现在官员配置已经达到平衡,他过去可就是纯粹的休息了,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讲太让人意外,而且京都那边竟然痛快的同意了!”黎叔在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傅铮这个小子是个有主意有计划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南城,当年的事情你自动承担责任离开了部队,但是很多细节很多扫尾工作的安排还是有一定不能放到面子上的。”
“你放心黎叔,那件事过去好几年了,我离开了部队,和傅铮之间也没什么冲突,苏家…现在该退下的也都退了,到不至于有什么把柄落值得他细查的。”
“我想也是”,黎叔声音有些轻,“可能年纪大了,新一代的一上来有些事总是忍不住担心,到底不是那些年,骨子里的那些戾气少了,连胆子都小了。”
“黎叔您别这么说,当今世道安稳,人们为了利益相互争斗都是很正常的。你是老一辈的军人,这个江山都是您这样的战士打下来的,这也是现在这些新一辈的后人没办法相比的。”
“行了,很多事情我清楚,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拎不清!”
“嗯”
“小宇,你们这个家,你的责任可不小啊!好了,给你打电话也是说一声,你这个小子我可不担心!”
“我知道了黎叔,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去津市看您,给您带点我家老头子酿的酒,咱们爷俩好好喝两杯。”
“好好!”
挂完电话,苏庭宇想了想又打了两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等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指间的香烟早就燃尽熄灭了,只剩下淡淡的烟味。他习惯性抖了抖衣摆,将烟头丢进垃圾箱转身离开了天台。
大概五点多的时间,楼道里开始有了忙碌的迹象,苏庭宇上了十二楼准备去看看昨天送过来的部队伤员,门口是两个值班的士兵,一身军绿,虽然一天一宿没有休息却丝毫没有疲劳的样子,想来是昨天跟着伤员一块过来的,应该早上七八点会安排人过来换班。
他微微低了低头算是打过招呼进了病房,因为是一人间的病房,总归条件很不错,老二平躺着还在沉睡,戴着呼吸机的脸上依旧显现出脆弱的姿态,右手臂打着石膏,两腿都绑着厚厚的绷带,让人尤其是熟悉他的人很难想象到这是那个意气风发,极度洁癖的贵公子。旁边有一排沙发茶几,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苏庭宇慢慢的走到病床边抽出病例,轻微的翻看,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多少显得有些突兀,旁边沙发上的人警觉地睁开眼睛,待看到床边是谁时,松了一口气,“大哥?”
“再睡会儿?”从沙发上的人睁眼时,苏庭宇便感觉到了,人睡醒时的呼吸会有轻微的变化。
“不了,你这么早?”苏老三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身子慢慢坐起来,说到老三,他是苏庭宇大伯的幺儿,起名苏恩泽,以表宠爱。当年在军校和苏庭宇在一个班,加上几个关系好的按年龄排第三,虽说有了可以当哥哥的备份,但因为他姓苏,偏偏又排位老三,自此“苏三”的外号变成了他的噩梦和禁忌。
“昨晚有手术,还没回去。”苏庭宇淡淡的回答道,“你今天跟我回趟家,大伯好久没见你了。”
“哦,”苏恩泽揉了揉眉头,“你现在当医生也是白天黑夜的颠倒,当初为什么不去接受公司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这是我选择的,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啧!”被怼回来的孙恩泽看了看眼前的大哥,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对了,你来的时候那人在么?”
“没有”想着他应该是在问傅铮便回答道。
“其实这次还真的得记人家一个人情,当时我赶到的时候,老二双腿都中了枪,要不是傅铮拉他那一把,估计腿就保不住了,或许命都难说!”顿了顿苏恩泽又说道,“其实当时我们心里差不多有底了,就是没想到他竟然敢拉住老二的链子,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怎么跟温姨交代!”
苏庭宇房号病例走过去握了握苏恩泽的肩膀,“温姨那边通知了吗?”
“还没有,那会儿老二还不知道生死,温姨人在京都,年纪也大了,怕她着急路上再有什么事,我跟那边王海联系了,等上午九点钟去见见温姨,把事情交代一下陪着温姨一块过来。”
“也好,刨去路上的时间,下午老二也应该醒了。傅铮那边最近会调来南城,你这段时间有些假期就休息一下,老二的事情我会照顾着。”
“傅铮要调到南城?”昨天老二情况稳定以后,苏恩泽有考虑过这次事情的处理方式,唯独没有算出来的就是傅铮竟然要来南城。
“黎叔凌晨打过电话过来,这个处理结果已经下文了。”
“可是他来南城干什么?”
“或许就是过来遛个职,过段时间就回京都了。”
“可是…”
“你再坐会儿,我还要去几个病房,一会儿电话联系。”没有理会苏恩泽还想说的话,苏庭宇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他出门后问了一下守门的士兵傅铮的行踪,但没有得到结果,想来他那么大的人也不会丢,便去了楼下几个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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