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忌长,但并非一定要短。序长,占却较多篇幅不说,还易让读者失去阅读的耐心增生厌读的躁心,因为人家读书读的是书的内容,而非序的噜苏和作序人的无病喊痛,是以序愈短愈能赢得读众的欢心,序过长则多换来读者的恶心。世界上,不论最短的序还是最长的序都在中国。最短的是北宋欧阳修《六一诗话》的序,只有十三个字:居士退居汝阳,而集以资闲谈也。最长的,当推唐德刚为《胡适口述自传》写的序。当年,唐德刚整理完《胡适口述自传》,欲写一篇短序,不料下笔难收,竟写了十万余言,无奈,只得单独成书——《胡适杂忆》。这种因序文“头”大不掉,喧宾夺主,只得单独成书的事例,在半个世纪以前的梁启超与蒋百里之间亦曾发生过。1920年,蒋百里编著成《欧洲文艺复兴史》,请梁启超为之序。梁欣然下笔,可他这笔一下,“不能自休,遂成数万言,篇幅几与原书埒”。对于自己写的序,梁启超心里明白:“天下古今,固无此等序文”,所以,他明智地采取了一个措施——对蒋书宣告独立,以《清代学术概论》的名称单独出版。梁、唐本是为他人写序,却阴差阳错地促成了自己著作的问世,这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是一段佳话,也是一段笑话。
这段佳话或笑话,除被世人以文坛雅事传颂或记录外,还警惕性地告诉我们一个局部真理——为他人的书作序一定得悠着点。所以,从该层面讲,序忌长,是对那些一旦捞住别人请他写序的机会就绝不肯放脱,且把写序当做剥茧拉丝般看待的写序者而言,非同一而论。现代学术史上,因他序文字过多而独立成书的虽不敢曰“屡见不鲜”,却也算得“尚属多见”。他序独立成书的多,但自序独立成书的却少,据我之孤陋寡闻,仅知冯友兰的《三松堂自序》曾以书的形式单独印行过,不知尚有他者乎?自序独立成书的虽少,但具备独立成书资格的却不少,公认的如钱钟书《宋诗选注》的序和顾颉刚《古史辨》第一册的序,无论在字数、风格还是语言、思想上都可算质量上乘的自序之佳作,既可作为书的整体的一部分亦可抽离整体单篇独存。
长序也好,短序也罢,写序者都要量力而行,认真为之。苟不量力,硬为长序,则文字必如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苟不认真,草为短序,则读者必以为君在敷衍了事以马虎文字骗取钱财也。
序,或短或长,写序人自家裁定,吾辈不与,仅以箴言相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