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歆哈哈一笑,喝道:“动手!”
屋顶上,一直潜藏的刘秀知道刘歆是在对自己的发信号,一个纵身,一脚踢向千面狐狸。
千面狐狸未曾想到刘歆另外还安排了人手,眼见一个蒙面人忽然从旁杀出,顿时吓了一跳。她身在空中,无法借力,刘秀那一脚又是凌厉异常,无奈之下,她在空中只得柔身一团,躲开了刘秀一脚。
眼见自己一脚踢空,刘秀大感意外,他未曾想千面狐狸的柔技竟是如此了得,能在空中缩成一团,避过自己的攻势。脸色一沉,他手疾眼快,虎爪探出,一把抓住了千面狐狸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扯了下来。
千面狐狸虽然年纪比刘秀大的多,可内功修为却远不及刘秀,被他这么一扯,脚上顿时犹如挂上了千斤的铁锁,整个人往下一沉,踉跄落地。
她一惊之下,转身看去,只见出手的乃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她看不清刘秀面貌,但那双眼睛却是窘然有神,清澈氤氲,赫然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睛。
千面狐狸江湖阅历何等丰富,自是一眼便知,心中骇然:“这少年是何人?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她飞快地斜了刘歆一眼,心中释然:“原来这些年你龟缩在太学,是因为收了个天资卓绝的弟子。不过那又如何,你能收子弟,我也能毁了他!”
这般想法,千面狐狸的脸色顿阴沉起来,手中弯刀飞舞,娇喝一声,扑向刘秀。
刘秀原本只是相助刘歆,一时倒也忘了杀父之仇,千面狐狸这杀气腾腾地扑过来,反而激起了他心中血仇,眉头一狞,铁拳赫然轰出。
一团灼热的气浪轰开,本欲击杀刘秀的千面狐狸弯刀还没触碰到刘秀便被那气浪推得倒退连连,好不容易站定脚跟,抬头看去,只见刘秀浑身散发着炙热的气息,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千面狐狸心底骤然一寒,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步,娇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刚开始是她以为眼前的少年乃是刘歆的弟子,可刚才那一掌她发现自己猜错了,刘秀内功浑厚却和刘歆内功路数截然不同。她在梁王手下除了暗杀卧底之外还负责情报,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物来历她都知道个七七八八,可唯独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年,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是何来历。
刘秀懒得回答千面狐狸,沉着脸漫步地走了过去,他内力的充盈澎湃,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砖便会碎成了数块,不仅看得千面狐狸心惊肉跳,就连魑魅魍魉也是震惊莫名,连联手对抗刘歆都忘了。
刘歆暗暗动容,心道:“这小子修炼的究竟是何种功法,如此年纪轻轻便入先天一气境,这等天份只怕连师兄都远远不如,若让他再成长几年,必可在江湖上掀风起浪。”
刘秀没有注意众人的惊骇,他的眼中只有千面狐狸,这个女人是害死父亲,令自己的身负寒毒痛苦了十多年的元凶之一,他断然不会放过。
“你的罪孽只能用你的鲜血洗清,纳命吧!”他冷然地说道,仿佛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制裁者宣判着千面狐狸的罪行。
千面狐狸紧咬着银牙,那水灵的眸子忽然间变得哀伤默默,楚楚可怜起来,那神态仿佛是一条母狗,在向人媚宠乞怜。
刘秀看着她的眼神,不禁有些恍惚。
“小心!她会媚术!”刘歆深知千面狐狸的厉害,生怕刘秀中了这女人的暗算,大喝了一声。
千面狐狸心中大骂,握紧手中弯刀,一个地滚翻,刺向刘秀的小腹。忽然,一只手从旁伸出,用两根手指牢牢拈住千面狐狸的弯刀。
千面狐狸抬头一看,发现刘秀眼中已然清明,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刘秀冷喝道:“妖女,死到临头,还敢施邪术害人,今日我容你不得!”
《少阳神功》本就出自佛门正宗,最重修炼之人的定力,他刚才微微失神不过是因为年纪尚浅,没有提防,让千面狐独钻了个孔子,如今少阳真气护体,千面狐狸的媚术登时烟消云散。
刘秀大怒,直气灌入二指,指尖用力一震,只听“叮”的一声,千面狐狸的弯刀立时化成了数断,紧接着他抬手一掌,劈向千面狐狸的脑门。
千面狐狸花容失色,暗呼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只听到“嗖嗖嗖”数响,祠堂的一角射来三枚圆形的暗器。
刘秀一惊,纵身躲开,只见那三枚落地之后“轰”的一声,顿时爆炸升起一团烟雾,将众人吞埋。
刘秀生怕这浓烟有毒,忙闭息凝气,双手护住周身要害。
刘歆大袖一震,一股劲风生起,瞬间驱散了烟雾。
然而,魑魅魍魉四人和那千面狐狸,早已趁机逃之夭夭,没了踪影。
“穷寇莫追,那救走他之人武功不简单,你未必是他的对手。”刘秀欲追却被刘歆拦住。
刘秀止住脚步,暗呼可惜,刚才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击毙千面狐狸,为父报仇了,岂知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刘歆饶有意思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还遮着脸不愿见人?”
刘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对付千面狐狸虽然只用了两招,可还是被刘歆认了出来,扯下面罩,讪讪一笑,下拜行礼道:“弟子刘秀,拜见师叔!”
刘歆哑然失笑,将他扶起,问道:“你师父何在?”
刘秀道:“我也不知道师尊他在哪,算来我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他了。”顿了顿又问道:“师叔,你来南阳是为了找我师父么?”
刘歆微微颔首,叹道:“你师父一直躲着我,只怕知道我来之后,他又不肯现身了。”
“师叔,您和我师父之间……”刘秀有些好奇,师丹与刘歆一个是太学儒尊,一个是当朝国师,按理说地位尊崇,怎么像两个半大的孩童,彼此之间还闹别扭。
刘歆显然不愿意谈及他和师丹之间的往事,苦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提它也罢。对了,你这么晚独自跑到留侯祠却是为了什么?”
“这……”刘秀被他这么一问,倒是踌躇起来,青铜龙纹印事关重大,老实说他有些吃不准刘歆的态度,从白天的辩论来看,他表面上似乎是偏向自己的,可他和王莽的关系也是非比寻常。另外,自己的师父为什么会与他不和?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刘秀心中疑惑重重。
刘歆见他如此,哪还会不明白,看了一眼留侯像,微笑道:“明日我便要回朝了,你若见到了你师父,代我和他说一声,你师祖的祭辰快到了,让他记得回去看看。”
刘秀肃然,重重点头。
刘歆轻叹一声,信步离开了留侯祠。
刘秀看着刘歆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一丝歉然,开始在留侯祠内搜索起线索。
留侯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房舍有七八间,除了二间供人住宿的居舍,其他几间都是用来堆放杂物之用,刘秀来时查过县志,知道宛城的留侯祠原本只座小庙,在成帝时期有张氏后人与当地乡绅出资扩建,在原有的主殿之外又建了这些屋舍,而他手中的青铜龙纹印乃是汉初留下的,换句话说这留侯祠若真有秘密,必然藏在这主殿之中。
刘秀走到那留侯像跟前,跪拜叩首,言道:“晚辈刘秀,汉家宗室,如有冒犯,还望留侯恕罪!”
说罢,他在留侯像细细搜索起来。
留侯像本是陶彩,色泽颜丽,神态更是惟妙惟肖,只是刘秀找了半天仍是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他蹙眉看着留侯像,心道:“这陶像乃是实心,其中也没有什么暗阁,难道是我猜错了?”
月光又乌云中钻了出来,照进了大堂,反射在留侯像上,刘秀一怔,再次看向留侯像时,忽然发现这尊留侯像有些不太一样了,方才留侯像的目光是平视前方的,可在月光照射下,留侯像的目光却有些微微向上。
刘秀心念一动,跃上留侯像,顺着它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那目光正盯着横梁上的一截。他心中一喜,纵身翻上了横梁。
那横梁所用的木料乃是花梨木,年代似以久远。刘秀借着月光,细仔查找,终于在横梁背面摸到了一行字,阳翟藏书!
“阳翟?”刘秀心中一突,不由踌躇起来
阳翟位于豫州,历史悠久,战国时阳翟有一段时间曾是韩国的都城,算得当时的一座大邑,孝武帝设在此设郡治,归属颖川郡。典故相传,张良在石桥遇黄石公,三次拾鞋,得授天书之后曾隐居阳翟,发奋苦读,习得一身本领,出山相助高祖,终得大汉江山,而阳翟也因为张良在此修行名动天下。江湖传言,留侯离开阳翟是曾遗留下的兵书秘录,道法玄机,百年来这个传说引来了大批好事之徒赶赴阳翟寻宝,可结果自然是空手而还。
刘秀幼时也曾听刘良等长辈提起过,只是当时他和大哥刘演把这传说当着了一个故事从未当真,如今摸到了留侯祠留下的文字,刘秀忽然觉得,此事未必是空穴来风,张良谋略天下,世之无双,若真有遗留的兵书遗策,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心念至此,刘秀掌心运转内力,将横梁的刻字抹平,以免再被宵小察觉。反正他已经知道留侯遗卷藏在阳翟,日后有机缘再细细查访便是。
刘秀有了线索,心情自然大好,叩谢了留侯之后,离开了留侯祠回到了鹿苑。
此时已是丑时,鹿宛之内人人就寝,刘秀沿着外墙翻入院中,忽听到院内一角传来挥剑舞动的“嚯嚯”声。
刘秀心中大奇,“这么晚了,谁还在院子里练剑?”
他悄悄地摸了过去,翻上了内院围墙,定眼一看,险些没叫出声来。
院内,一名青年正身着劲装,手持宝剑,反复练习着精妙的剑招。
剑是削铁如泥,人是盖世豪杰。
那院中练剑的青年不是刘演又是何人?
“大哥……”
刘秀心生感触,父亲早逝,母亲情子温婉,自己幼时身中寒毒,朝不保夕,这一家子的重担一下全落到了大哥刘演的头上。叔父刘良虽然待他们母子三人不错,可毕竟他是家主,很多时候必须考虑到全族的利益,至于其他刘氏子弟,有很多并不欢迎他们母子三人,若不是看在刘演武功凌驾于同辈子弟之上,只怕早已将他们母子三人逐出刘府了。
院内,刘演斜刺了几剑,无奈地停了下来,皱眉沉思,似是遇到了剑术中不明之处。
刘秀看在眼中,知道刘演所修的乃是父亲刘钦遗留下的《五岳剑诀》。那日,刘演和刘秀谈话之后,曾将此剑谱当作父亲的遗物交给刘秀片刻时间。刘秀明面上说是祭惦亡父,实则打开了剑谱,一览剑亦中的剑招,并将其妙默记于心。
他天赋极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天人三策》,洞悉天下武学的精妙,之后还得到了师丹指点剑术,如今他的剑法造诣已远在刘演之上。只是他虽通晓了《五岳剑诀》的精妙,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将其传授给刘演。
眼下确是良机!
刘秀心念一动,重新带上面罩遮住面容,折过身旁一根树枝,纵身跃入院中。
刘演正在苦思《五岳剑诀》的玄妙,忽见一黑衣人跃入,登时吓了一跳,惊喝道:“什么人?”
刘秀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如岳峙渊。
刘演稍稍镇定旋即认出了那个背影,喜道:“恩公?!”
刘秀没有口开,只是微微颔首,以树枝作剑,上挑斜刺,使得正是刘演刚才所练的衡山剑路。
“云龙探峰?!”
刘演一眼便认出了刘秀所使的招式乃是衡山剑路的一十三招之一,心中登时惊疑不定起来。
“恩公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两次舍命相救?又为什么会使爹爹遗留下的《五岳剑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