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骇然,除了刘秀、刘演、刘玄三人外,谁都没有想到刘仲竟然会使出当日刘秀对付他的招式。
贾浑人高马大,可一旦倒地,身子便显得笨拙无比,刘仲牢牢锁死他的脚踝,同时翻身上“马”,骑到了贾浑的身子,使出劲力死死地挤压贾浑的双脚,喝道:“你降是不降!”
贾浑面朝黄土,跟本无力反抗,奈何他脾气执拗,犹如一头蛮牛,虽腿上巨痛,仍不迭地叫喊道:“老子不降!”
刘仲冷哼,心一发狠,双手引动劲力,只听“咔嚓”一声,贾浑的左脚顿时被他拧脱。
“啊!”
贾浑一声惨叫,一对大手不住地拍打着擂台,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降是不降?!”刘仲又一次喝问。
贾浑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吃痛咬牙道:“老子不降!有种的你杀了老子!”
刘仲有些为难,老实说这贾浑脾气虽然倔强,但也是一条好汉,如此折磨于他,刘仲心中也不好受,可眼下乃是比武,为了家族的利益与荣耀,他无法手下留情,微微一叹道:“既如此,在下得罪了!”
说罢,正要拎起贾浑的另一条腿,忽然贾家的阵营内一个声音传来,“士可杀不可辱,你堂堂皇族后裔如此轻贱天下豪杰是何道理?”
一个身材高硕的青年跳上了擂台,持剑站在刘仲身旁,神情有些骄傲。
“臧宫,是你!”贾浑抬头看了那青年一眼。
臧宫叹道:“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你已经输了却赖在这擂台之上,若不是对不愿意向你下死手,那分筋搓骨手改成断龙手,你下半辈子只怕是要在床上渡过了。”
闻言,贾浑一阵惭愧,脊背上更是冷汗直冒。
分筋搓骨手最多是搓伤人的筋腱,使人关节脱臼,只要续接手法不错,养上十天半个月受伤之人便能恢复如初。可只断龙手就不同了,那是折断拧碎人体骨骼,受伤之人纵然康复,大多也是残疾,当日刘歙中的便是断龙手的功夫,这才引发了刘秀夜上黑虎寨,夺取紫韵龙王参,配制生脉续骨膏一事。
臧宫冲着刘仲抱拳一礼,不卑不亢道:“这一战是我们输了,多谢你手下留情,保全了贾浑的一双腿脚!”
刘仲放开贾浑,还礼道:“臧兄客气了!这是比武,又是深仇大恨,下手自然得有分寸。”
臧宫颔首,命贾氏子弟将贾浑抬了下去,自己却抽出了长剑,说道:“刘兄是要调息片刻呢还是刘家换人上场?”
擂台下,刘秀、刘演等暗暗点头,心道这臧宫恩怨分明,倒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贾家阵营内贾冲却叫道:“臧宫,你和他攀什么交情,这是世家比武,还不把他打下擂台?”
刘仲轻蔑一笑,收回长剑,说道:“臧兄不必客气,出招罢!”
臧宫点头,手上捏了个剑诀,喝道:“刘兄小心!”
说罢,剑芒闪动,犹如一片长虹洒开,脚下踏着精妙的步子,一剑刺向刘仲。
刘仲微微变色,他知道臧宫不简单,却也没想到他的剑术尽是如此了得,当下长剑刺出,在身前划出了一个剑圆,挡下臧宫的剑锋。
臧宫见状,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挺剑疾刺,剑势更强了几分,双剑相碰只听“叮”的一声,刘仲剑影散去,被臧宫的剑力硬生生地震退了五步。
众人动容,刘演、刘秀两兄弟相视一眼,都是大感惊异,臧宫刚才的那一剑,不仅力道强横,出剑的时机、方位更是恰到好处。
刘仲疾退五步,来到擂台边这才站定脚跟,脸色泛起了一层铁青。他习剑多年,眼光还是有的,只凭臧宫方才一剑,刘仲就可以肯定,自己在剑道修为上要逊臧宫一筹。
贾氏子弟见臧宫大占上风,不由暴出阵阵喝彩声,而贾冲硬是直接在擂台下叫喊道:“臧宫,趁他病要他命!废了这小子的双手双腿,踢他下擂台!”
臧宫听到他的叫喊声,眉头紧蹙,似是对贾冲有充满了厌烦,提起长剑,弓起虎背,剑指刘仲说道:“刘兄小心了,这是第二剑!”
刘仲听到“第二剑”心头不禁一凛,忙提气凝神,横剑在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糟了!糟了!刘仲完全失去了主动,这臧宫的剑法如此凌厉,他怕是抵挡不住。”刘伯姬心急道。
“放心,局面还没有到如此糟糕的地步,他还有赢得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刘秀在一帮安慰道。
刘氏子弟的目光纷纷瞥向刘秀,除了刘演、刘玄、刘栩等人外,大部分人的脸上显露出一副不屑的意味。
刘元姬冷哼道:“说得你会武功一样,一个不能习武的病殃子居然说得跟真的似的。”
“二姐!”刘伯姬抗议道。
元姬俏脸一仰,不悦道:“你就知道护着他!”
刘秀淡然一笑,他早已经习惯家族中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把刘元姬的鄙夷放在心上。
刘伯姬低问道:“文叔哥,你说刘仲还有机会?”
刘秀道:“你仔细看那臧宫的招式。”
“招式?”刘伯姬皱眉瞥了一眼,道:“他的招式很凌厉,出剑的速度也很快,刘仲被他逼得快没有还手之力了。”
“再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同。”刘秀微笑道。
“有什么不同……”刘伯姬静下心,仔细看了片刻,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惊呼道:“他的剑似乎……似乎集中在一点上!”
刘秀点头道:“你说不错,却还不完全正确,他的剑应该是集中在一条线上!”
“一条线上?”刘伯姬隐约有些明悟。
刘秀解释道:“天下武学以圆弧为主,无论是棍、枪、刀、剑皆是如此,可是这臧宫却另辟蹊径,找到了以直线为主的剑招,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剑招往往越有威力,譬如他刚才这一刺,看似平平无奇,但剑力却足以震退子元。”
刘伯姬动容,忙问道:“那么你说的机会是……”
刘秀微微一笑,问道:“有没有见过猫抓老鼠?”
“猫?老鼠?”刘伯姬一脸懵然地看着刘秀。
刘秀笑道:“猫抓老鼠时所有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眼前的一点上,扑出去势必雷霆万钧,可是在它扑出去的那一刻,他无法注意到四周的其他危胁。”
刘伯姬恍然,拍手道:“你是说,那个臧宫出剑的时侯他身体的其它方位都是他的破绽?!”
“真聪明,一点就透!”刘秀笑着赞了一句。
一旁,刘元姬等人听到刘秀指点刘伯姬,原本还一脸轻蔑,可听到后来众人的眼神中早已满是惊讶。
刘栩心中吃惊道:“文叔这小子眼光什么变得这般犀利了?这简直一针见血啊!”
刘演也是心中狐疑,自己不过才看出了臧宫的破绽,为什么自己这弟弟一看就瞧出来了?
刘伯姬心中喜孜孜的,但看到台上被臧宫逼得狼狈万分的刘仲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刘秀轻叹道:“当局者迷,道理是很简单,可能不能看破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这臧宫剑势凌厉的紧,刘仲能不能发现这个破绽,发现之后能不能抓住这个破绽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擂台上,刘仲施展身法,勉强地躲过了臧宫第二剑的进攻,但臧宫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持剑一阵强攻,当他攻到第十三剑的时候,刘仲躲之不及,“唰”的一声,胸前多了一道口子,所幸他反应极快,一个侧滚,避过了要害一击。
臧宫的剑法忽然一滞,没有继续追击下去。
刘仲起身,心中大奇。刚才他虽然闪开了,可是只要臧宫再出一剑,自己绝无可能再躲。
他为什么不追击呢?
刘仲哪里知道臧宫的剑意勇往直前,没有半点拐弯抹角,他一个侧滚却无意间破了臧宫的剑招。
臧宫眉头挤成了川字。运气这东西看似虚无缥缈,可关键时候总能让人很无奈,刘仲这个侧滚便是悖运,臧宫剑术在高超也无可奈何,只得重新捏起剑诀,再次进攻。
另一方面,刘仲也不是傻子,臧宫一击不成他反倒是看出了他剑术中的破绽,眼见臧宫长剑袭来,刘仲侧移一步,斜挑剑尖直刺臧宫手腕。
臧宫一惊,忙抖转长剑,隔挡刘仲的剑锋。
“叮!”
一声金属的撞击声响声,长剑相交,这回却是臧宫倒退了三步,刘仲忽使奇招,攻得臧宫措手不及,纵然修上臧宫要胜刘仲一筹,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仍是输了半筹。
刘氏家族这边喝彩声顿时响起,这是刘仲对阵臧宫一次反击,众人自然备加鼓舞。
这一次,刘仲学乖了,走位开始变得的飘忽不定起来,剑峰左刺右削,一时间令臧宫手忙脚乱。
喝彩声不迭响起,刘仲愈战愈勇,一连十多剑,将臧宫逼至擂台边缘。
“吃我一剑!”刘仲一喝,举剑刺出,剑尖指向臧宫肩井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迹,臧宫咬牙,身子微移三分,刘仲的长剑竟然由他的腋下窜过。
刘仲震惊不已,他这一剑并不快,本意是想将臧宫逼好擂台,岂知此竟是如此悍勇,非但不必,反而出此险招。
殷红的鲜血散出,顺着长剑滴落,臧宫咧嘴一笑,忽然伸手抓住了刘仲手腕往后一拖。
刘仲受臧宫悍勇所摄,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被他这么一拽,脚下踉跄,一同跌下了擂台。
这么戏剧性的一幕,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大出意料之外。
观战台上,各位家主也交头接耳起来,贾家家主贾正起身道:“太守大人,这一局当如何裁判?”
甄阜看了长史顾问一看,又问刘良道:“刘家主,你看……”
刘良岂会不知道甄阜的意思,说道:“既然二人是同时落地那就两家各退一步,算是平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甄阜颔首,接着问向贾正:“贾家主可有意见!”
贾正瞪了刘良一眼,垂首道:“大人公道,贾某心悦诚服!”
“能以和为贵自是再好不过,就这么定吧!”太守甄阜拍板定音
于是,顾问上面宣判道:“刘仲,臧宫二人同时跌落擂台,双方平手!”
雷抬下,臧宫和刘仲同时被抬到了帐房医治,刘仲趁四下无人,问道:“你的剑术在我之上,为何对我手下留情?”
他刚才被臧宫的壮举给震懵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是被臧宫拽下擂台的,可臧宫却是故意跌下擂台,造成平局的假象。
臧宫捂着伤口,低笑道:“这样不好么?你不用输,我又可以离开贾家,大家各取所需。”
“你要离开贾家?”刘仲意外道。
臧宫道:“我本不姓贾,只是贾的外亲,自小生活在贾家,被他们当作家奴,这次比赛前,家主……不,应该是贾正承诺,只要我上场比试拿下一局,就还我自由,现在我即赢也没输,算是完成了他开出的条件。”
“原来如此!”刘仲颔首,旋即又问道:“那你离开贾家打算去哪?”
臧宫想了想,说道:“可能会去投靠一位兄弟,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他当然记得你!”刘秀掀开帐幔走了进来。
刘仲一见刘秀顿时一脸不快,问道:“刘病殃,你来作甚?”
刘秀掏出了一只瓷瓶,说道:“家主让我来给你送药!”
“送……送药?”刘仲呆了呆,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不少臧宫留下伤口。
刘秀咧嘴一笑,把药丢给了刘仲,自己走到了臧宫身旁,掏出了另一瓶药递给了他,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臧宫听完了,脸色顿时大变,抓着刘秀神情激动道:“你说真的?真的是他?”
刘秀颔首道:“真的是他,他就在哪里。”
臧宫跳了起来,不顾重伤,抱拳谢道:“多谢你了,这份人情臧某铭记于心!”
说罢,头也不回,急匆匆的离开了营帐。
“你和他说了什么?”刘仲一头雾水地问道。
刘秀洒然一笑,耸肩道:“没说什么,刘玄的比赛快开始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
刘仲看着刘秀的背影,心中狐疑万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刘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