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站起身,拾起一旁的柳木剑,目光冷冷地看向九邪童子。
九邪童子被他这么一看,心头忽得打了一阵寒战,暗暗惊异道:“这小子身上的气息怎地忽然变了?”
刘秀目无变情,心中已然古井不波,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和九邪童子一般,手中柳木剑划了圈,步法轻移,犹如猎豹般闪过,一剑刺了过去。
九邪童子眸孔猛得一缩,不禁有些恍惚。
刘秀这一剑看似平平,其中除了包含了一十三种剑招变化,更有一种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紧紧摄住了对方精神,以九邪童子的修为,一时仅不知该如何应付。
“嗡!”
刘秀剑尖抖动,剑锋参杂着细微破空声,刺向九邪童子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九邪童子显示出宗匠级高手的底蕴,断然咬破舌尖,令自己识海重新聚起一丝清明,身体微侧,差若发丝地避开了刘秀的剑锋。
刘秀见他避开,暗呼厉害,右健腕抖动,画出层层剑浪,铺天盖地压向九邪童子,左手夺过韩千雪,随手一掷,丢给了墨玲。
手中美人被夺,九邪童子自然大怒,但刘秀延绵不绝的剑势却让他一时间处在下风,好在他修为高深,刘秀的剑法虽然凌厉,却也伤不了他。
十招一过,他见刘秀剑势略衰,急忙取出腰间一柄青铜啄,大喝一声,横扫而出。
刘秀未料到九邪童子会忽然祭出兵器,大吃一惊,慌忙回剑抵挡,只听“啪”的一声,那形似鸟喙的短啄竟硬生生的将柳木剑斩断。
一股阴劲袭来,刘秀只觉自己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情急之下,忙将剩余的半截剑身掷出,同时抽身急退,跃开了数丈。
九邪童子并没趁胜追击,一来他刚才咬破舌尖,逼出精血损了本元,二来,他的眉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伸手触摸,这才发现自己的眉心已经被刘秀的剑气划伤了。
奇耻大辱!
九邪童子出道以来从没有在那个后生晚辈手中伤过,今日虽然伤得不重,却已是奇耻大辱了!
他愤怒无比,刚想咆哮,却见刘秀周身散发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氤氲之气。
蓦然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天人三策》?!你,你居然已经学会了《天人三策》!”
他乃是江湖耆宿,见识广博,回想起方才刘秀剑术中的神秘力量,正是传说中的绝世神功。
一旁,墨玲听到“天人三策”四字震惊不已,脑海中登时想起父亲向自己评述天下武学的场景。
“小玲儿,你可知道太学儒宗有一门镇派的无上心法,名曰《天人三策》,此心法玄妙无比,当世无神功可谓出其右者。然而,这门玄妙的心法能修炼之人却是极少的!”
“为什么修炼的人极少?”
“那是因为修炼这门心法,除了要天分悟性极高,还需要有扎实的内功基础作为根基。所以,在太学儒宗内就只有宗主和宗主指定的继承人才能修炼!”
墨玲看了刘秀一眼,眸子中满是骇然,“为什么只有儒宗宗主才有资格修炼的心法他也会?”
“难道说,他的师父是……”
刘秀愣了一下,心中暗暗叫糟:“糟糕!当日老师曾郑重嘱咐过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人前施展《天人三策》上的武功,刚才情急之下,在招式中附上了一些《天人三策》的心法,想不到竟被九邪这魔头看破,如此一来,教我怎么向老师交代?”
九阴童子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那脸色却阴沉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太学儒宗和《天人三策》之间联系,儒宗宗主收徒并没有限制,但只有那位被选定成为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涉猎《天人三策》。
换句话说,刘秀既然学会了《天人三策》,那他便是儒宗宗主指定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九邪童子暗叹了口气,说道:“小子,我本想用你换回我那徒儿,可不曾想你竟是那老家伙的传人。即如此,我也顾不得我那徒儿了,今日我便要除了你这条祸根!”
事关正魔两道的兴衰,九邪童子再怎么顾念自己的爱徒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被一个邪魔歪道称为“祸根”,刘秀也啼笑皆非,不过既然九邪童子这么说,那就真是起了杀心,由不地令他警惕起来。
青铜啄不断的挥舞,刮出道道凌厉的劲风。
刘秀面色凝重,暗道:“老师曾说过,妙道宗被正道铲除,此人能活下来,必有厉害之处,我有伤在身,方才一轮抢攻又耗费了不少内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说不得,只能与他游斗,让墨玲这丫头安然离开才是!”
他打定主意,回头对墨玲沉声道:“这魔头武功了得,我尽量拖住他,你们二人速速离开!”
墨玲一听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断然道:“要走一起走!”
刘秀见她脸色坚决,好生无奈。这小丫头的倔强他是领教过的,知道十头牛也拉不动,再劝也是无益。
“帮我把穴道解开,我和你们一起御敌!”这时,墨玲身旁的韩千雪说道。
刘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但还是弹出两颗飞石,不轻不重地打在了韩千雪的穴道上。
韩千雪目光中闪烁着惊异,刘秀这一手功夫,不光是他们韩家青年一辈中无人可及,就连她的父亲也逊上几筹。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九邪童子见墨玲二女要留下来相助刘秀,心中恼怒,对墨玲喝道:“小丫头,本座原想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本座了!”
墨玲冷哼道:“姑奶奶才不信你这老怪物敢对我下手呢!单是他那位师父你就应付不过来,再加上我爹,只怕十个九邪童子都不够他们二人打的!”
九邪童子一凛,心中郁闷道:“今日也不知撞了什么鬼,遇上两个小崽子都有如此强硬的靠山。说不得,只能杀人灭口了!”
他也是恶向胆边生,施不知与墨玲的父亲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刘秀没了剑,随手捏过一截竹枝,充作剑来使用。韩千雪仍是用她柄短刃,而墨玲就不一样了,她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弹弓,颇为神气地在刘秀二人面前仰了仰。
“显摆!”韩千雪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大敌当前,刘秀也不顾得二女之间的嫌隙,喝了一声,脚下一阵碎步,手中竹剑画了个微圈,歪歪斜斜地刺向九邪童子的肩井穴。
与此同时,韩千雪仗着自己身法不俗,揉身闪到了九邪童子身后,伺机刺出了短刃。
“三个小崽子好大的胆子!”九邪童子怒喝一声,右手的青铜啄画了个圈,荡开刘秀的竹剑,啄锥直打他的云门穴。同时,左手一拂,先震退了韩千雪,接着魔爪探出,又去抓她的粉颈。
“嗖!”
一声破空声划过,却是墨玲见势不妙,以弹弓支援二人。
九邪童子耳目聪灵,身子斜侧,正欲避开,刘秀心念一动,随手一剑,挑在了弹丸之上。那弹丸乃是墨玲以鹅卵石打磨成的圆弹,被刘秀竹剑这么一挑,顺势带偏了几分,笔直地朝九邪童子的右眼射去。
九邪童子大骇,他虽是一派高手,却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若被石弹打中眼睛,就算是天榜高手也得照样变成瞎子。
慌忙之中,九邪童子终于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双手一搓,手中的青铜啄顿时分成了两只,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墨玲的石弹被青铜啄挡了下来。
“可恶!”墨玲顿足低骂,她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想不到还是被九邪童子避开了一劫。气鼓鼓的墨大小姐又再次拉开了弹弓,可这一次她却有些下不了手了。原来,九邪童子险些吃了暗亏,立时变聪明起来,不停地变换着方位,或逼或诱,将刘秀、韩千雪二人当作了自己的挡箭牌。
失去了墨玲的远距离的帮助,刘秀和韩千雪二人顿时大感压力,刘秀内力浑厚,倒还可以支撑一二,韩千雪却抵挡不住九邪童子双啄的攻击,渐渐败下阵来。
刘秀见状不妙,竹剑刺挑,一剑暂时逼退了九邪童子,随后伸手拽起韩千雪的背衣,将她掷了出去。
韩千雪只觉整个轻飘飘的,飞出了好几丈,这才站稳脚跟。
“刘秀,你……”
“走!”刘秀头也不回,大声喝了一个字,手中的竹剑愈使愈快,最后得只剩下了层层剑影,剑招也变得阴狠毒辣起来。
“嘎嘎,想走?晚了!”九邪童子一阵冷笑,之前他或者可以放过墨玲,可现在他显然得罪了这丫头,万一将来这丫头回到墨门将此事说了,自己只怕连亡命天涯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墨门的死士可是天下公认的难缠!
劲风阵阵,如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刘秀的肌肤。
转眼的功夫,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若不是他有《少阳神功》护体,修为又跨入先天境界,此时他早已命陨在九邪童子的双啄之下。
“怎么办?!”墨玲大急,浑然没了注意。
“你守着,我去搬救兵!”韩千雪认真地说道。
墨玲顿足道:“远水救不了近火!”
“没有救兵,那可怎么办?”韩千雪焦急万分道。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一个柔和悠然的声音从二女耳后传来,“谁说你们没有救兵的?”
二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俊逸的男子出现在二人身后。
“你是……”
“施先生!”
二女分别开口,不同是墨玲并不认识此人,而韩千雪却认出了来人乃是蔡阳乡校的教书先生,施不知!
施不知儒袍翩翩,面带微笑地走到了二女中间,明眸注视了一会刘秀和九邪童子之间比斗,微微颔首,朗声吟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吟诵,二女都是一头雾水,可缠斗中的刘秀和九邪童子却不约而同吃了一惊。
“完了,完了,这声音……是他来了!”九邪童子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凌厉的气势也一下子缓了下来。
刘秀心中却先是一喜,旋即意味起施不知的吟诵,脑海中灵光闪过,顿时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乃是《诗经·柏舟》中的原句,意思是飘飘荡荡的柏木舟,随着河水到处漂流,忧心焦灼难以入眠,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忧虑。
施不知的前半句是在点醒刘秀,武学之道在于行云流水,随波逐流,既然无法直面抗衡,不妨游斗,水无常形,舟却浮水。而后半句却是斥责刘秀,忧心焦灼太过急燥,连《天人三策》最基本的心境都没有守住,如何应付强敌?
明白施不知诗中含义的刘秀迅速稳定了心绪,那些狠辣的剑招渐渐收起,剑意也多了几分中庸浩然之气。
“孺子可教!”施不知捋须点头,又道:“剑者,百兵之君子也,孕天地之正气,行以周天四时,夺八荒之造化……”
此时,刘秀的心境早已古井不波,明镜灵台,施不知的逐字都犹如暮鼓晨钟般,令人茅塞顿开。他之前太重剑招,对剑意懵懵懂懂,不知其中三味,因此剑法终未有成,如今得老师指点,又有九邪童子这样的高手喂招,渐渐已然悟出了剑中三味,招式也愈发圆转自如,到最后已然剑随意至,行云流水,出剑的方位、力量、角度浑然一体,威力大增。
而九邪童子却恰恰相反,发现施不知在旁虎伺之后,他便早萌生了退意,剑意大减,此涨彼消之下,身为一派高手的他竟然渐渐落了下风。
“可恶!老怪物手眼通天,又在旁虎视眈眈,就算老子施展本门秘术也未必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看了一眼剑意愈发纯熟的刘秀,心中又骂道:“他妈的!这小免崽子也是小怪物,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现学现卖的,真他妈的见了鬼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