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了。”
衫雪那带着伤痕的脸上，原本温润的神色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淡漠。
“妹妹……”沙恩张了张嘴，话语哽咽。
“小女孩，撒谎，所以，杀了。”衫雪说道，“我的，部下，被骗。我，提前，过来。”
“是吗……”卫肯点了点头。
格奈撒了个谎，将她的手下都骗到其它地方了吗？一个小孩子，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混蛋啊——！”
沙恩拔出了藏在怀中的匕首，想要向着衫雪刺去。
但卫肯沉默地将沙恩拉住：“你没有能力战胜她……”
“衫雪，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无辜的人……”蕾阿娅走上前，凄然地望着衫雪，“为什么那么温柔的你，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的你，会去杀死无辜的孩童？”
衫雪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战争，奴役，压迫……已经，足够……那位，大人，许诺，新世界……但，蕾阿娅，你，似乎……”
“许诺的和平，真的会来到吗？这个被贵族统治的世界，真的有你想要的新世界吗？”
唰——！
一边吼着，卫肯猛地抽出一支投枪，直接投掷而出。
“走！”
转身拉着沙恩和蕾阿娅，卫肯便从旁边的小道跳下，顺着小坡进入到树林中。
冰锥升起，但仅仅一瞬，便再度降下。
“蕾阿娅，你，到底……”衫雪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希冀。
注视着在自己面前被带离逃走的蕾阿娅，她沉默地将术式解开，望向来时那一片废弃的村庄。
“新世界……”衫雪抬起手，抚摸过自己脸上的伤疤，“存在，吗？”
或许并不存在，或许自己早就明白一切……但怎样都好，希望早已破灭，最后的赌注或许也早就注定了失败。
“蕾阿娅，为什么，你，还是，成为，贵族……”衫雪长叹一声，“但……”
她似乎有了些变化？为什么？曾经的公主，眼中本该是作为公主的骄傲，本该是蔑视一切平民生死的漠然……而现在，她在关心一个普通人的生死？
“队长，没有杀死他们？”
一众灰衣人赶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支装备混穿的维希革命军部队。
“逃脱了。”衫雪点了点头，抬起手，本准备指向蕾阿娅逃去的方向，最终却指向了大路上，“他们，顺着大路，离去……”
“是！”
“追上去！”
一众人急忙展开追击，但灰衣人们却站在衫雪周围。
其中一人待到维希革命军的部队先离开后，才走到衫雪面前，小声询问道：“队长，为什么？”
衫雪只是摇了摇头，沉默地向先前的部队跟去……
“怎样都好，我们都听队长的。”
“大姐头说得对！”
灰衣人们笑着，似乎是宠溺一般，大大咧咧地跟随在衫雪身后。
而另外一边，卫肯带着蕾阿娅和沙恩正在林中逃窜。
“放我，放我下来！我要报仇！”沙恩愤懑地挣脱卫肯的手臂。
卫肯沉默地点了点头：“靠匕首去杀死魔法师吗？”
沙恩沉默了，他眼中噙着泪，紧攥匕首的手早已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红。肩膀微微颤抖着，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呢？
“为什么他们能随便杀死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为什么……”沙恩手中的匕首无力地摔落在地面上，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埋头蹲在了地上，“就因为我们是什么都没有的平民吗？”
蕾阿娅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语一直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安慰这个因为战争而失去了家人的小男孩？自己没有资格，作为维希公主的自己，没有任何资格。而现在，他失去了妹妹，也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对不起”这三个字，只能哽在喉中，无法说出。
“如果道歉能换回一切的话，你会说吗？”卫肯看着蕾阿娅，最后将她被绑缚着的手解开，“已经没有必要了，如果你不跟着我逃跑，那么你一定会被杀死。”
“是……”蕾阿娅抬起头，紧紧注视着卫肯的双眼，沉声问道，“卫，难道战争，真的错了？”
卫肯凝视着蕾阿娅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错？现在重要吗？”
现在的她很认真，但她也很困惑。
“相信你自己看到的一切，自己去判断。”卫肯摇了摇头，回答道，“被战火腐蚀了的士兵，没有资格说战争的对错。”
“走吧，沙恩，虽然很对不起你，但你只能够站起来。”卫肯捡起匕首，将沙恩拉起身，“可以悲伤，可以痛苦，但等到安全的地方后，再放声大哭吧……”
泪水顺着沙恩的脸缓缓流下，他痴痴地说道：“妹妹已经不在了，我到底，为什么还要活着……”
“仇恨。”卫肯将匕首塞回他的手中，“暂时去为了这个，卑微的活着吧……”
至少，在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之前。
……
在沙恩的引路下，终于到达了有人烟的村庄——风雨西村。
“但在此之前……”卫肯皱着眉头，从远处眺望这一座村庄。
这座村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却有着民兵团的存在，其中有着士兵在巡逻值岗。在村中央，一座钟塔上设立有烽火，似乎是为了叫来救援而时刻准备着。
“该怎么以合理的身份混进去呢？”卫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再看了一眼蕾阿娅身上的冬裙。
“怎么了？”蕾阿娅有些不解。
“我们看起来像是什么人？”卫肯淡淡地问道。
“杂兵，公主？”蕾阿娅想了想，便直接回答道。
卫肯眉头微挑：“为什么不是逃兵，和逃亡的地主家傻女儿呢？”
“……”
沉默，长久的沉默。
除了沙恩以外，卫肯和蕾阿娅的着装都十分亮眼。
卫肯身着瑞尔多王国制式的冬衣和皮甲装备，身上还配置了武器，活脱脱的就是个冲杀在战场上的士兵。更别提之前染上的血污，仅仅是在暗河时稍微漂洗了一遍而已。现在的卫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气味……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而蕾阿娅虽然是个美丽的少女，但身上那一身被粗暴撕扯过几次的冬裙，被泥土沾染上的银发，脸上也因为灰尘而有些黯淡。更别提身上也因为奔波的汗水而残存的一些气味了……美丽的银发上也出现了许多头皮屑，显得十分狼狈。
总而言之，两人的模样都十分邋遢，只是先前没有特意留心理会而已。
“我想要找个地方，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蕾阿娅咽了一口口水，朝不远处的村庄投以了期待的目光。
“我也这么认为。”卫肯叹了一声，“但，我们这么走进去，应该会受到十分多的关注……从前线来的士兵，以及他抓到的公主战俘……”
这时，沙恩开口说道：“我认识一个老婆婆，她或许会接待你们。”
“是吗？”卫肯犹豫了一瞬，最终下定决心，“好吧，带路。”
绕开村子的主干道，从小路通向一处靠村落外围的，偏僻的房子。
“老婆婆！”沙恩朝屋内喊了一声。
“嗯？沙恩啊？”屋内，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是一个非常爽朗的老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