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吗？很好。我也曾是个年轻人，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没有关系。”伏洛伊德深深地看了卫肯一眼，便独自离去。
卫肯有些困惑，但也是离开了这一个存放财物的洞窟。
天还没放晴，连绵的秋雨似乎才刚刚到来，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
“这种天气，真令人不爽……”坐在房檐下，卫肯望向天空。
秋雨淅沥，带着一丝哀愁。
就到这里吧，悲哀的话，只需要缅怀。
只要记住一点，对敌人的掉以轻心，就会伤害自己，伤害朋友。
不论是为了借助杂兵系统变得强大，还是为了那更加庞大的财富，我都不能在这里停下。
回去？回到什么地方？
虽然威廉一家很友善，迪亚马是个很不错的人……但那里始终不是我的家。
财富？权力？家人？
抱歉，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
唯一能依靠的，仅有这个一点也不像是外挂的杂兵系统。
轻轻拂过那柄被擦拭过的，罗恩的长剑。
“长剑的技能，也需要学习了。”
现在还有18个灵魂，能够让自己将一个“入门”升级到“熟练”。
“还是等以后再升级吧……”卫肯下定了决心。
晚餐，许多人都没办法吃下饭。
又死了四个人……
一部分受伤的人，即便是接受了最基础的治疗，但也没有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
这一支杂牌军，并没有配备军医这种宝贵的人员。
就着从匪徒手中夺来的肉干，卫肯大口将几块硬面包啃下肚子。灌了一口水，擦干嘴巴，卫肯靠在墙壁上，静静听着雨的声音。
这个时候，缓缓闭上眼睛，或许……
“卫肯，伏洛伊德将军喊你。”一名老兵走来，叫住了打算小憩一会儿的卫肯。
“嗯？伏洛伊德？”
这些老兵都称呼伏洛伊德为“将军”，难道他以前还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吗？
有可能……
“是。”卫肯微微点头，提起稻草叉便向伏洛伊德的房间走去。
他住在原本匪徒首领的房间里。
敲开了门，卫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前匪徒首领的房间。
自己并不是负责搜索据点的小队一份子，所以也不是很清楚每个房间的格局。最多也就知道每个房间的作用，以及大概的位置。
“好了，卫肯。”伏洛伊德身上依旧披着战甲，即便是在房间里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道：“这边坐。”
这里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卫肯点了点头：“是，伏洛伊德将军。”
“嗯？”伏洛伊德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哪里是什么‘将军’？只不过是那些家伙打趣，闹着玩一样的称呼。我不过是一个‘前骑士’而已，早就和军衔没有关系了。”
卫肯有些困惑：“将军？”
“哈！你喜欢怎么称呼都行。嗯……也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将军’的意思。”伏洛伊德苦笑了一声，自顾坐在卫肯对面的椅子上，“好了，我找你来，只是想要发发牢骚。反正你也听不懂……”
“……”
不，现在我听得懂了……希望你不要说一些不能随便说的话题，我的压力会很大。好吧，对于和我关联不大的话题，我是不会搭话的。
嗯，就当我还是听不懂吧。
伏洛伊德也没有理会卫肯脸上的表情变化，便自顾自开始发牢骚了。一名高级军官向一个小杂兵倾诉过去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奇妙。
“……”装作懵懂的模样，卫肯适时地在伏洛伊德想要寻求认同的时候点头。
感觉自己，似乎就像是一个垃圾桶——专门用来装诉说者的不满和牢骚。
伏洛伊德过去是一名骑士，效忠着一名有着“伯爵”身份的年轻贵族。他在那名贵族的手下宣誓效忠，征战沙场，杀敌立功。
年轻的他，伴随着战功的，还有一段罗曼史……是的，他结婚了，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后面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说，平民出身的他，已然靠着自己的能力，达到了所有平民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巅峰。
但这个辉煌，对比起这个世界的贵族而言，什么都不是。这也就是他会在这里带领这一支杂兵队，当一个空有名号的“将军”的原因。
他不是贵族。他因为某个原因，一个他暂时还不想要提起的原因，而被捋去了骑士的身份。他和家人一起，被流放到这种靠近北方的偏僻乡下。
但好在，他的亲人，妻子和女儿，都还活着……还有一个名为“家”的归宿。
他吐槽完过去后，又在吐槽这一次的讨伐匪徒的任务。
原来，这个据点是一窝山贼，一群欺软怕硬却十分滑溜的家伙。
这片领地的贵族，他不希望自己的领地内，有个势力庞大到可能令他丢脸的山贼窝点。在收编无果的情况下，便委托当时刚刚被贬，失意的“前任骑士”伏洛伊德去讨伐山贼。
而伏洛伊德则带着自己在刚成为骑士时，就作为自己副官和亲兵的战友们答应了这个委托。
但那个贵族给的钱粮和装备……实在是太少了。本来答应要派来协助伏洛伊德的那支军队，后面也因为突然的变故，全部被撤离——连同大部分的物资一起。
留给伏洛伊德的，只有一些没练过武，甚至是身体并不强壮的新兵。
哦！甚至连武器和装备都没有配发！这些和山贼无二的“武器”，都是伏洛伊德他们东拼西凑搞来的。
至于昨天吃到的肉，也是伏洛伊德向村长求情才换来的。
而对于为什么要杀死俘虏，甚至，连一些妇孺都不放过……
其实，伏洛伊德并不想要杀死这些俘虏。
“真正需要杀掉的，其实只有那些山贼，还有那个山贼头子……”伏洛伊德叹道。
卫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话虽如此，但是，那名贵族的两个儿子，都亲自找到伏洛伊德，让他带一些“野味”回去……说是要，品尝一下“鲜活的野味”，享受一下“狩猎的愉悦”。
而那名贵族的夫人，也是托人找到伏洛伊德，让他带一些“山里的礼物”回去……
之所以将本就不多的财宝分成两部分，除了一份用作军资以外，另外一部分，完全是为了交给那位夫人。
恳请美丽的她，能够在晚上，肥胖臃肿的贵族抱着她入睡时，她能多吹吹耳边风。让“好心的贵族老爷”，能够在记战功时，多犒劳一下这支杂牌军的战士，为这些连铠甲和武器都不齐全的战士，拨发一丝绝不会影响到贵族老爷举办一次小聚会的军费。
“是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伏洛伊德也不理会卫肯有没有听懂，或者是他认为卫肯根本不可能听得懂，“我把这些妇女孩童带回去，他们的未来，可想而知……为什么不放了他们？我没有办法保证所有人都不告密……只要有一个人为了一小袋杰鲁，去向两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告密……我不可能冒着被判处‘包庇通缉犯’罪名的风险，去帮助这些素未谋面的人。我很自私，是的……我已经变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英姿和豪迈。我只想让我的妻子，还有我可怜的小丽兹，一家人都能过上平稳的生活。”
卫肯没有作评价。
下令杀死这些人的不是自己，虽然自己动手杀死了十余人，但那也不过是执行命令，以及宣泄仇恨而已。
“与其让那两个贵公子尝一尝野味，我更希望在汇报的时候，领取一份按照人头算的战功和奖励。”伏洛伊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仅是我，连亲爱的贵族老爷也是这个想法。在他上面，还有更大的贵族。他会想办法，将这些人头，在合理的时机，全部算到两个儿子的头上，为他们作为贵族的身份，添上一笔战士荣耀。”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理。你去理论，而对方只会将一把长剑插入你的喉咙，并在你的尸体上欢呼庆祝。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伏洛伊德叹了一声，随即便朝卫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去。
卫肯站起身，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是的，这位老将军，他很疲惫，非常的疲惫。过去如同虚幻一般的荣耀，和如今这令人如堕冰窟的现实……
他还没有被击垮的缘故，或许仅仅因为他之前说过的“三追求”吧？
权力，财富，他显然是没有真正的拥有。能够被制约的权力，永远算不上真正的权力。能够被夺去的财富，有和没有，只是在一瞬间而已。
他确实拥有着的，仅仅是“家人”。
今夜还很漫长，稍微的，休息一下因为战斗而疲乏的身体和灵魂吧……
这场雨，明天就该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