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展能把秦钦带到自己的房间，放到自己的床上，刚给她脱了鞋，她就醒了，坐起来，黄色的卷发乱蓬蓬的盖在脑袋上，僵着脸，眼神发愣，突然说了一句：
“为什么是我失业，我做错了什么？”
邓展能拎着她的高跟鞋问：“你失业了？”
秦钦看着邓展能，说了今天罗齐丽丽告诉她的事儿。
邓展能说：“那又不是你一个人失业。”
秦钦说：“可我比他们都努力啊！”
邓展能说：“所以呢？”
秦钦说：“所以？所以这不公平，现在纸媒艰难，可我已经习惯了。”
邓展能说：“那不正好改改你的习惯？”
秦钦愣愣地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然后突然就用双手抓住脑袋，用力的揉搓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嗯嗯嗯嗯”的古怪声音，邓展能赶紧丢下鞋子抓住她的双手制止道：“虽然你现在头发很多，但是不能不为以后做打算。”
秦钦看着邓展能的眼睛，想在他眼睛里找到自己此刻需要的东西。
“秦钦，你在害怕吗？”邓展能问。
“你在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没有什么是长久的，或者稳定的，习惯了也必须要改变的，你不要怕自己会变得更糟，你有可能会变得更好，你很没有自信吗？”
秦钦又抬起眼睛看邓展能，这次抬出了一些气势，抬出了一丝险情，抬出了一点野，她的皮肤已经不再那么红，现在是白里透着红，让人想起云朵与晚霞，这让邓展能心中一动，他慢慢放开手，想去吻。
秦钦犹犹豫豫地小声问：“你现在发现我这么怂，你、你还会觉得我好吗？”
邓展能暂时放弃了想吻她的想法，忍不住转过身去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抖了一会儿，又转过来问：“秦钦，你什么时候不怂？”
秦钦扭过脸去，咬紧下唇，双手握拳，竟然也在颤抖，她颤抖而愤恨，愤恨积蓄在一起，她大声说：
“不许说我怂！我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觉得我秦钦是个怂货！”
邓展能伸手，温柔地拍了拍秦钦的头，说：“好，我等着怂货的崛起。”
气势本来都挺磅礴的，被这么一拍，又给拍掉了半截，剩下那半截，只够让秦钦带点儿命令又带点儿撒娇地要求道：
“我要喝水！”
邓展能起身去给秦钦倒水，他想，闻一朵花之前，先给它浇点水，这样闻起来是不是会更香。
科等邓展能拿着水回来，秦钦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邓展能有点儿无奈，看了秦钦一会儿，然后弯腰捡起她的鞋子放到鞋柜里去，接着又回来看了看睡得死死的秦钦，然后向浴室走过去。
秦钦是被渴醒的，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醒了以后，发现身边有一杯水，拿起来就干了。她听到脚步声，然后缓缓转过头，她看见一副好身材正拿着白色的浴巾擦头发，她在这副好身材的中间部分发现了一个很神奇很神奇的东西，她的眼光跟着移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终于，她看懂了那是什么，然后忍不住大叫：
“啊！”
邓展能被吓了一跳，他赶紧用浴巾捂住了中间的部分，说：“你喊什么！”
秦钦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展能。
邓展能非常慌乱，他凌乱着头发，便给自己围好浴巾边说：“你刚才不是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醒了！”
秦钦说：“我渴呀。”
邓展能说：“我、我内裤忘记带进浴室了……我、我又不习惯……我、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醒！”
秦钦下床走了过来，看着邓展能，极其严肃地说：“你那里……”
邓展能的脸“刷”地红了。
秦钦说：“我是说你的腰上，怎么会有奇奇冰激凌的纹身？”
邓展能看着秦钦，问：“你就只看到了奇奇冰激凌的纹身了吗？”
这回秦钦的脸“刷”地红了，本来就红，现在发紫，紫里透红，大红大紫，姹紫嫣红。
邓展能扯着嘴角笑了笑，显然，他对她的这个反应，很满意。
气氛十分微妙，秦钦有点儿不敢看邓展能，她低着头，可她不看他也没有用，他身上潮湿的气息在填补她的毛孔，让她又觉得渴。
她终于听见他说：“洗澡去。”
“啊？”秦钦抬头。
邓展能说：“那你就站在这儿看我换衣服，反正你也都看了，看一眼和一直看是一样的。”
秦钦说：“那我这就回去……”
邓展能说：“想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儿洗！”
说完绕过他去衣柜面前伸手就要摘浴巾，秦钦赶紧跑。
秦钦洗了很长时间，邓展能怕她在浴室睡着被淹死，就敲门，秦钦出来了，这回比刚才白多了，邓展能把泡好的蜂蜜柠檬水递给他，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吹空调，邓展能点燃一支烟，他吸了一口，说：“我就是奇奇。”
“那个冰淇淋纸上胖小子形象，就是我。”
秦钦目瞪口呆。
邓展能抬了抬手，说：“喝呀。”
秦钦就“目瞪口喝”。
邓展能继续说：“是我爸画的，当时我就3岁，他弄出了优尔的第一件产品，把自己儿子的样子印上去了。”
邓展能把烟掐灭，接着说：“后来，就我8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我妈去送货，开长途，出车祸，都死了。”
秦钦将手里的杯子握紧，邓展能又点燃了一根烟，说：“然后我就住进了姑姑家，姑父接管了优尔，就是这样了。”
他说这件事，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样，说完了又问：
“你还喝吗？我再去给你弄。”
秦钦连忙摇头，说：“我不喝了。”
邓展能站起来，把秦钦手里的杯子拿过来说：“都是过去很久的事儿了，他们对我很好，好得我二哥都嫉妒我，因为我俩的年纪差不多嘛，只是后来……”
“后来？”
邓展能停住，又轻笑了一下，说：“你再多喝点儿。”
说着进了厨房，等把杯子拿回来，她又问了一遍：“后来怎么样了？”
邓展能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是放松的，手指连夹烟的力气都不想使，但眼神却是充满含义的，他的力气好像都内化为情绪，全部支援了看秦钦的那双漂亮眼睛。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秦钦：“嗯？”
邓展能说：“你提到了奇奇冰激凌。”
秦钦：“嗯……”
邓展能说：“你说你最喜欢那个印在上面的小男孩儿奇奇，给自己的第一只宠物都重新取了他的名字。”
这回秦钦连“嗯”都不敢“嗯”了，她屏住呼吸，等他往下说。
邓展能扯着嘴角微笑，笑都懒懒的。
“第一次就表白，这么看你一点儿都不怂，挺好，表白我收到了，我说过我喜欢直接的女人，所以我喜欢你。”
秦钦的身体没敢动，但开始进行目光上的逃避。
邓展能的后背挺了起来，起身追着她的目光，问：“怎么，不认账？”
秦钦说：“我当时也不知道……”
邓展能说：“不认账就是怂。”
秦钦的目光终于又回来了，她深呼吸。
邓展能又说：“我昨天说什么来着？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你就得喜欢我，好了，那现在你知道了。”
秦钦说：“那、那我也没想到……”
邓展能说：“又不认账？又怂。”
秦钦噌的站了起来，她听说红酒都是后反劲儿，现在头有点儿晕，但是意识足够清醒，她指着邓展能叫嚣：
“你再说我怂试试！”
邓展能说：“那你倒做点儿不怂的事儿。”
秦钦想什么是不怂的事儿。
邓展能盯着秦钦，马上给出答案：“有本事你现在跟我进卧室。”
秦钦冷笑，说：“这有什么！那张床我都睡过两次了！”
邓展能走过去，离他很近，他看着她的双眼，低声问：
“床你睡了两次，现在敢不敢睡床的主人？”
秦钦的脑子嗡的一声，她懂了他的意思，她觉得那瓶红酒在她的身体里又发酵了，那红色的液体流进她的血管，和她的血液不分彼此，组成了她崭新的身体，这副身体要和旧的身体告别，不能悄无声息，不能得过且过，不能任人宰割，不能倒霉，更不能怂，她听见自己说：
“那，有什么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