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太复杂了,想起来都嫌麻烦。为了理性,需要先用尽感性。于是穆凌佳光脚下床,拿出所有化妆品,在镜子前化妆打扮。那些舍不得用的她都用了,不敢化得也都化了。镜中女孩大红大紫,十分妖艳。然后她从冰箱里取出冰淇淋,光脚走回卧室,躺在床上惬意享用。无意间吐露一句,“本我真好。”
她昨天伸出援手,完成了“超我”,今天给自己放假,回归了“本我”。生活多了层次,一种别样的充实感让她感到幸福。但还缺了什么,应该是音乐吧。于是她任身体陷在粉色的床上,边吃边想应该放个什么音乐,却无意间看到了《阳光灿烂的日子》的电影海报。
一般人不会在天花板上粘贴海报,她是受了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的启发。那部电影好像叫《透明人》,电影中的主人公本来是个勤奋的天才,为了激励自己,主人公在自己卧室的天花板上写着“努力”,是躺在床上就能看到的大字。穆凌佳由此效仿,在自己卧室的天花板上贴着偶像导演的电影海报,提醒自己要有追求,要有梦想。
她不禁返回“自我”,想到透明人般的犯人如果还在监听,就不便大骂。心情不好时,还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走上正轨。破案交给警察,只要忍过一时,然后报案即可,破案不是她的追求。于是她灵机一动,开始练功,念起大段台词,“啪啪啪。你把我那根腰带拿回来。我那根,找去。啪。你不牛逼吗?你不横吗?你现在怎么怂了?你还甭跪这求我,甭流眼泪,我就不吃那套。我哭怎么了?我那是迷糊你们呢,孙子。我拍脖子,你管得着吗你,你又没拍你妈。我还明告诉你了,我明还去那拍。我就一个人去,你要不去逮我你是我孙子。我镇东单镇西单,我还镇你们炮局呢。行行行,擦鼻子滚蛋。滚不滚?你不愿意滚就在这多呆两天。”
这是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片段,主人公在外受气后,回家对着镜子,用想象完成报复。穆凌佳拉上所有窗帘,把客厅变成暗室,用投影仪在墙上放着电影,与电影中的人物一起念着这段台词。她模仿得有板有眼,十分酣畅。
不觉中,天色已黑。两位警察还在小区的车内坚守。车内放着一碗没动过的泡面,另一碗在年轻警察的手中托着,他边吃边盯着窗外,一对男女正在吵架,女孩总是大口吸气,可能是她胸口绷紧,气管收缩,导致缺氧使然。她可能担心谎话被揭穿吧。一碗泡面,竟吃出了年轻警察银枪般的目光。
老警察躺在副驾驶的靠背上,左手盘着手表,右手接着电话,“对,没错。”他眼神一亮,起身坐直,“是吗?在哪啊?好的。好。”
年轻警察收回目光,擦嘴放下泡面,“谁打来的?”
老警察收起手机,表情严肃,戴上手表,“娜娜。”
“穆明那边有情况了?”年轻警察也略微坐正。
“没有,她在地铁里上厕所跟丢了。”
“啊?”年轻警察一惊一乍。
“急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穆明会回网吧的。”老警察把车座调回正常角度,“娜娜那边查着那个报案人的线索了,报案人终于能联系上了,我得去看看。”
“太好了。”年轻警察表情骤变,从惊讶到惊喜,眉头一合一开。
“我先过去看看。”老警察已下了车,“你在这别绷太紧了,要不太累。咖啡可乐也少喝啊,那玩意利尿。”
“知道了,师叔。”
“走了。”老警察关上车门,潇洒离去,很快便隐于夜色。
深夜的北京十分喧嚣,好在教室隔音甚好。晚上7点,穆凌佳走进了表演教室。教室中仅有四名加练的学员,有悦悦,也有小文。小文的视线刻意回避着门口探头探脑的父亲。穆凌佳有所察觉,礼貌关上了教室的门。
穆凌佳清了清嗓子,走到教室中央,“做演员需要时刻观察生活中的细节,同时也要学会表达描述这些细节,这有助于我们表演时的想象。”她的嗓子明显比早晨要沙哑许多,“所以我们先进行一个描述的练习。小文,你愿不愿意跟我们描述一下你的父亲,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不了解他,我可以描述别的吗?”小文冷冷答道,说话好像有气无力。
“你对你父亲不了解吗?”穆凌佳亲切问道。她在进一步试探,语气中除了真诚,似乎还有几分单纯。
“不了解。他平时很忙,老出差,接触的很少。”小文回答简练,似乎回答没有必要。
“哦,这样啊。那……”穆凌佳有些尴尬。
小文抢过话来,“穆老师,这就是加练吗?”
“哦,这只是个开始,一种大脑体操,对表演有帮助。”穆凌佳气势渐弱。
“我觉得既然是锻炼和表演有关的表达能力,那我能不能说点和表演有关的?”
“这……”穆凌佳挠了挠头。
小文自说自话,“比如我今天看了个电影,叫《禁闭岛》,迪卡普里奥演的,讲的是他去一个岛上调查一个案子,因为他是美国的一个Marshal,一种官吧,类似检查官,但不是警察,也不是FBI,CIA什么的。”
穆凌佳屏息定睛,专注听着,见缝插针提出问题,“你可以描述的更具象一点吗?比如他的着装,他的姿态,他有什么经常拿着的东西?他有什么经常做的表情?”
穆凌佳上课总是十分耐心,因为她知道演员的内心有多么脆弱。看似外化的表演,实际上是演员对内心的探索,探索一旦失败,挫折也会铭记于心。
表演也是极耗神的,两小时的加练让学员们疲惫不堪。晚上9点,学员们面色憔悴,纷纷离去。教室内独留穆凌佳收拾桌椅和道具。
口哨声响了,穆凌佳收到了犯人发来的短信,“你一个人回家,我会与你联系。”穆凌佳没有强烈的反应,默默收好了手机。
走在天桥上横瞟一眼,路分左右,一红一黄。堵车难以引起一个18岁少女的兴趣,悦悦吃着酸劲彩虹糖独自回家。她的生活不能无聊,高考和艺考的压力更让她不时寻求刺激。彩虹糖一颗一颗,染花了她的舌头。突然,她停了下来,前方不是亲爱的穆老师吗?她想追上去,却又止步。一个高挑的男子在尾随她的老师,那男子她白天见过,在哪见过?在楼道里,对,是那个警察。悦悦左右张望,做贼心虚般独自跟上了年轻警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人背后有人弄。悦悦跟了不久,就打给了自己的老师,“穆老师,我是悦悦。你好像一直被早上来的警察跟踪呢。你回头,我也在你身后。”
穆凌佳挂掉电话,回顾身后。她看到了与她不出十米的年轻警察,还有警察身后的悦悦。还有,仿佛还有悦悦身后的戴着暗红色鸭舌帽的穆明。悦悦身后的那人一闪就进了一家烟酒店,穆凌佳还没看清,悦悦就跑到了她的身旁,“穆老师,那人跟刚才一直跟着你。”
“好了,没事了,你看那人已经走了。”穆凌佳指着背身离去的年轻警察,她摸摸悦悦的脑袋,“谢谢啊,悦悦。我请你吃夜宵。”
穆凌佳带悦悦在附近的咖啡厅就坐,点了咖啡和甜点。咖啡厅的灯光柔和,音乐轻妙,适合演员放松精神。但悦悦好像还很紧张,“穆老师,那人是警察吗?”
“是警察,主任核实过。”穆凌佳把自己的巧克力华夫饼切成两半,与悦悦分享。
悦悦几乎没有注意自己的盘子,“那他老跟着你干嘛啊?你又没做什么坏事。”
穆凌佳放下刀叉,“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别跟别人说哈。”
悦悦身体前倾,努力点头,“嗯嗯。”
“你确定你不会说?”
“不会。”
“是这样,早上警察来,就是来找我的,我跟他们说我没事,是骗他们的。”
“啊?因为什么事啊?”
“因为我啊,在昨天晚上。”穆凌佳往悦悦嘴里塞了一口华夫饼,“被绑架了。”
“啊?”悦悦含着食物惊讶,赶快咽下,“绑架?什么情况啊?在哪绑的啊?”
“你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逗你呢,你还真信。”
“哎呀,穆老师。”悦悦本能的撒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不说啊?”
“好了,不逗了。”穆凌佳喝口咖啡,润润嗓子,“其实是这样,早上来的警察以为我昨天被绑架了,但他们认错人了,被绑的应该是别人。所以跟着我也可能和这案子有关吧。”
“那您倒是跟他们说啊。”悦悦仍然不顾眼下的食物。
“我说了,可他们不信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认定那个被绑的就是我。”
“那他们凭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呢。”穆凌佳切着华夫饼,停下刀叉,“悦悦,我跟你说的你别跟别人说啊。”
“知道。”
“那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穆凌佳边说边用叉子敲敲悦悦的盘子,盘子上已堆满了被切好的各种甜点。
悦悦没看盘子就爽快回答,“当然。”
咖啡厅的玻璃非常干净,只是喝咖啡的人很少望向窗外。只要穆凌佳和悦悦向外看看,应该不难发现,年轻警察仍离她们不远。但她们似乎除了聊天,没有多余的心思,在咖啡厅里呆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她们在咖啡厅门口道别,然后背向而去。年轻警察拍照记录,默默跟上了灰衣美女。
年轻警察拥有金睛火眼,却没能掌握使用的时机。他跟了一分钟才把注意力放在身前美女的细节上。很不对劲,她一直是马尾辫,怎么突然改了散发?刚才悦悦好像也改了散发。他早上注意过穆凌佳的鞋,不是浅棕色的女士皮鞋,是白色的平底跑鞋,她刚才也是白色跑鞋,怎么突然换了卡其色的雪地靴了?糟了,这怕不是穆老师吧?
年轻警察跑到穆凌佳身侧,找个由头搭话,“穆老师,刚才是想跟你说个新线索……”
原来他眼前的人,是悦悦。悦悦和穆凌佳身形脸型极为相似,换装之后,难以分辨。年轻警察见状懊恼,再回头时,早已不见悦悦的老师。
“警察叔叔有什么新线索?”悦悦问得天真,但她的眼神过于期待年轻警察的反应。此话不只是个问题。
“你们。”年轻警察咽下几字,但又不得不问,“你们换装了?”
“对啊,老师说就当是一种表演练习。警察叔叔有什么意见吗?”悦悦语气幼稚,一脸单纯无辜。
年轻警察气得想要双手叉腰,但只得将手插在兜里,陪悦悦走出几步,才憋出一句,“你这个样子,又一个人回家,你不怕危险吗?”
“危险?那你送我呗,你不是警察吗。”悦悦又变撒娇语气,缓缓走近年轻警察,调皮道,“反正你肯定追不上穆老师了,嘿嘿。”
年轻警察歪头叹气,“送你也行,正好我车离这不远。那你能跟我聊聊穆老师吗?”
“嗯……”悦悦鼓起脸蛋,故作考虑,实则是想拖延一点时间,虽然年轻警察不会再去追她的老师了,但她觉得试试无妨。
此时的穆凌佳已回到小区,小区内的人不多,她是一身悦悦的装扮。她希望换装这件事犯人不会知道,希望犯人没有连她和悦悦喝咖啡的谈话都窃听到了。她闷头走着,走到单元门口,抬头之后感到庆幸,单元的门禁是关着的。她环顾四周,没什么人,于是警惕掏出钥匙,迅速打开门禁。她刚要迈步,发现门禁内侧贴着一张寻人启事,启事上竟然是她的照片,留的也是她的号码。除此之外,启事上字数不少,还有手写的字,这笔迹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让她焦虑的抓挠耳朵。突然钥匙就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她的嘴上又多了块和昨天一样的手帕,她再次闻到了那怪异的味道,很快就被犯人蒙晕过去。单元楼道的幽邃中,犯人不慌不忙,一手抬着像是喝多了的她,一手悄声关上了门禁。
悦悦的家不是很远,很快就送到了。年轻警察唱了一路的英文歌,证明自己是一只美国海归。他把车停在悦悦家楼下,“是这吗?”
“是。谢谢警察叔叔。”悦悦依然绑着安全带,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别叫我叔叔成吗?”年轻警察与悦悦交流已然可以使用熟人的语气。
“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凭什么就认定穆老师被绑了?你们也可能认错人啊。”悦悦直截了当。
“我们今天早上去问穆老师,她昨天有没有被绑。她虽然说没有。”年轻警察耸了耸肩,“但明显说了谎。”
“就凭这个?”悦悦解开安全带,转身直面年轻警察,“再说你们怎么看出她说谎啦?”
“我在美国的时候学过FBI读心术,就是专门用于辩谎的。”年轻警察压低语调,说得不紧不慢,好像说快了就成了自我吹嘘。
“FBI?读心术?还辩谎?可靠吗?”悦悦质问道。
“那我问你个问题试试?”
“好啊。”悦悦身体倾向年轻警察,来者不拒的样子。
“你们穆老师在教课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不合适的事情?”
悦悦想了想,挠挠鼻子,“没有。”
年轻警察微微一笑,得意道,“你知道匹诺曹说谎的时候,为什么鼻子会变长吗?”
“为什么?”
“你不该挠鼻子,你是不是说谎了?”
“嗯……是。”悦悦撅了噘嘴,老实承认,“穆老师确实不是没做过不合适的事。那说谎和鼻子有什么关系啊?”
“人的鼻子里有一种特殊的组织,当你说谎的时候,心跳会加快,血压会升高,这个时候这个组织就会让你的鼻子有一种不适感。所以说很多人说谎的时候就会摸鼻子,挠鼻子,就像你刚才那样。”
“哦。涨姿势。”
年轻警察转向悦悦,“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就是……”悦悦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她对我一直比较偏心吧,平时训练的时候也是,公演选主演的时候也是。她说是因为我和她年轻的时候,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性格悟性,都很像吧。”
“明白了。”
“你们就只凭测谎判定穆老师被绑了?”悦悦再次抬头,找回了自己的话题。
“你等一下。”年轻警察掏出手机,给悦悦展示了一张手机上的图片,“这是昨晚穆老师小区监控的截图,你看被绑的是不是她?”
悦悦接过手机,仔细观瞧。截图是彩色的,已被放大,灰衣女性在单元门口遭身后黑衣男性挟持,女性身旁的地上还有一个钱包和一只浅棕色的女士皮鞋,女性的脸不是非常清楚,但熟悉的人可以根据她的身材特征辨认出,那就是穆凌佳。
“还真是穆老师。”悦悦皱眉,“那她怎么说没被绑啊?”
“她可能被要挟了,所以不敢报警,不敢对外声张。”年轻警察收回手机,“我跟着她都是为了破案,为了她好,你明白了吧?”
悦悦长叹口气,“明白了,这太可怕了。那犯人找到了吗?”
“还没呢,犯人戴着头盔,没法辨认。”年轻警察也皱起了眉,像被悦悦传染。他见悦悦难过,安慰道,“你放心吧,有我们警察呢。你看我,会辩谎,我师叔,就是早上和我一起的那个警察,他更厉害,我们局里前辈都说他是神探呢。”年轻警察露出温暖笑容,“总之,这个案子我们会尽快解决的。你就踏踏实实回家休息吧。”
“嗯嗯。”悦悦乖乖点头,解开了安全带。
“对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年轻警察又掏出手机。
“嗯,好。”
两人留了电话。一身灰衣的悦悦走回了家。
晚上的怪风吹得很大,但一点没有吹散银蝉前的疑云。
悦悦到家时,穆凌佳卧室内的钟表显示是晚上10点。大约一小时后,穆凌佳才逐渐有了意识。她还是被胶带封住了嘴,还是被绑在卧室内的椅子上,还是不好挣脱,屋里还是放着那首诡异的《我们还会再见》。不同的是,椅子没有倒下,而且屋里不只她一个人。犯人搬了把椅子,与她对坐。穆凌佳不知犯人为何还要绑她,毕竟她这一天忍受并付出了太多,于是她隔着嘴上的胶带大喊大叫,表示抗议。
啪!她的脸红了,她挨了犯人一个嘴巴。她的头被打歪了,没再扭过来正视犯人。她很生气,用鼻子喘着粗气,脸颊一鼓一鼓。
犯人把她的头扭转到可以与之对视的角度,“我昨天说过,第一个要求就是安静。你能做到我就不再打你。能做到吗?”犯人依然戴着头盔,头盔里依然像戴着变声器,而声音则依然听着像达斯维达,依然冷酷无情。
穆凌佳眼角挂了眼泪,心中酸楚,无奈地点了点头。
“很好。下面我告诉你,为什么要再绑你。”犯人轻轻拍了拍穆凌佳另一侧的脸蛋,“我昨天说过,你要在今天,满足任何人的任何要求。可穆明跟你借十万,你只借了两万八,对吗?”
穆凌佳只管喘气,没有回应。
“对吗?!”犯人大喊,举手要打她的另一侧脸。
穆凌佳点了点头,几点眼泪随之甩掉。
犯人起身,在穆凌佳身边绕着圈,“你看。这是不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没有听我的话,但我不想违约,我还不想今天就毁了你。看在你今天没有报警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要再来一次,继续满足任何人提出的任何要求。做不到的话,除了你知道的后果,我还会绑架你的爱徒悦悦,当然,你也不能警告悦悦或任何人。好吗?”
穆凌佳沮丧的低着头,眼神呆若死人。
犯人抬起她的头,和颜悦色问道,“再来一次,好吗?”
穆凌佳点了点头。她真希望犯人把她的头也绑了,活动不了。
“很好。”犯人坐回椅子上,态度温和,“我知道你在郁闷什么,今天我给你说话的机会。你可以提三个问题。”
犯人缓缓摘去穆凌佳嘴上的胶带,“你要乖,不要闹。我只回答三个问题,而且只回答是或不是。”
胶带被摘,穆凌佳低头吐出了嘴中的棉花,大口喘气。喘了几口,调整呼吸,抬头屏息看着犯人,沉着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为了钱吗?”
“不是。”犯人坐在她的对面,手中摆弄着胶带,提示道,“第一个问题喽。”
穆凌佳屏息眨眼,思考第二个问题,想好后,抬起头,甩甩蓬乱的长发,“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我因为工作认识的人?”
犯人摇摇手中的胶带,“不是。”
穆凌佳紧闭双眼眼,紧锁眉头,脸上是深刻的“愁”字。
“第三个问题?”犯人调戏般催促道,似乎非常期待,也非常好奇。
穆凌佳吐了口气,“昨天那个借钱的小孩,你后来是不是去找过他?”
犯人瞪眼展眉,十分惊讶,“你问这个问题?呵呵,这个问题算我送你的。不是。”
“好吧。”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犯人开始撕胶带。
穆凌佳已经不知所问,确切说,她是不知道怎样的问题对她有用。像如何监听她这样的问题,犯人恐怕是不会直言相告的,问了也是白问。所以不如确定一些她一知半解的问题。她终于开口,“你一直在监视和监听我?”
“是。”犯人说罢,上前封上了穆凌佳的嘴。穆凌佳没有抵抗,她已被驯服。
犯人没有回到椅子上,而是在穆凌佳身边走来走去,“一共回答了四个问题。”他走到穆凌佳身后说,“不过,有一个,我说了谎。”
穆凌佳有些生气,挣扎起来。犯人已经玩够,所以没再打她,任她消耗自己。
“再坚持一天就好啦,穆老师。”犯人走回到她身前,“还有,如果我有什么新想法的话,会发短信告知你的,你要及时照做。我把我的号码存在你手机里了,联系人就叫‘犯人’。记住,要及时照短信说的做。”
犯人再次走到她的身后,将手帕蒙在她的脸上。她也再次长时间的闭上了眼,任犯人来去无踪,隐匿于疑云之间。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这是流俗的道理,但生活远不止这样简单。
当平凡无奇的穆凌佳走在街上,你绝想不到她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坚强的女性,是如今好莱坞电影最讨喜的主人公,她们心地善良,却命运多舛。她们的每次受伤,每次落泪都会引得无数观众的同情与深思。而生活中这样女性的痛苦,穆凌佳的痛苦,又有谁问津呢?她没办法,所以只是如往常一样,耐心的在教室给学生们上课,为捉襟见肘的生计而劳碌奔波。
噹噹噹。主任敲响了教室的门,向穆凌佳招手示意。“穆老师,出来一下。”
穆凌佳随主任走出教室,主任要带她见一个人。
“我一同学的弟弟是个拿过金马奖的导演。我跟他说过你,说你特勤奋。他现在正招演员呢,想见见你。”主任站在楼道里,指了指前方,“就在我办公室呢。”
穆凌佳表面平静,心中暗喜。这真是否极泰来。她独自走进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好像没人,头上的灯好像还坏了,不时频闪。穆凌佳感到奇怪,转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穆凌佳机警回头,借钱小孩出现在她身前,离她很近,几乎贴上了她。
“姐姐,钱。姐姐,钱。”小孩伸着手,僵尸般步步前进。逼得穆凌佳转身就跑。
穆凌佳迅速开门。满脸是血,浑身绷带的穆明站在眼前,“姐!钱!姐!”
“啊!”穆凌佳尖叫一声。
她瞪大双眼,喘气紧促。眼前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海报。还有白墙,不,是天花板。转过头,身旁是梳妆台,台上还摆着没开封的化妆品,对,那是昨天买的。穆凌佳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原来她身在卧室,刚才只是噩梦一场。
她看了看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掀开被子,还是悦悦的那身着装,只是脚还绑着。她再观察卧室,地上的两把椅子是对立的,椅子下面有棉花,还有胶带。穆凌佳摇头叹息,真希望绑架也是一场噩梦。
可这场噩梦有什么意义?她向来与人为善,没有什么冤家。身为升斗小民,又有何利益可图?而这场噩梦,何时才是尽头?如果犯人不按约定解除危机,一直讹诈利用她怎么办?
她不敢再往下想,毕竟想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