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道:“敢问为何?”
宁简道:“想拿青锋令,还须另有什么理由么?”
严春目光闪烁,微笑道:“据我所知,宁姑娘近年来接过不少江湖武人的委托,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游侠宁简’在江湖中也算颇有名气,我本以为宁姑娘只爱财,却没想到原来宁姑娘竟这般想做青锋令使么?”
说完见宁简恍若未闻,便又继续道:“依我看来,或许宁姑娘当真是柳续柳青眸的刀术传人,却未必是停云书院弟子。宁姑娘之所以要拿青锋令,只怕和你真正的出身有关。”
众人闻言相顾。宁简冷冷道:“严公子说完了么。”
严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说完了。”
宁简不再理会严春,打量着严知雨周身伤势,不禁微微蹙眉。严春也看向自家侍女,笑嘻嘻道:“知雨,你疼么?”
严知雨摇了摇头。
严春道:“很好。方才岑兄没有对你下杀手,但这位宁姑娘可要比岑兄心狠多了,你千万小心。”
宁简哼了一声,道:“严姑娘,你有伤在身,只须能接住我一刀,便算你赢了。”当即轻振衣袖,握刀在手,斜斜抬腕指向严知雨。
严知雨神色认真地想了想,道:“我的气力也只够出一剑了,若刺不中宁姐姐,我便输了。”说完右手握紧丝带当胸举起,左手抹过丝带,数尺长的软带顿时平直如剑。
下一瞬,两人膝盖微屈,便要踏足对冲——忽见青衫晃动,却是雷缨锋闪身到了两人之间。
雷缨锋沉声道:“且慢。”
宁简不耐烦道:“雷兄若也想夺青锋令,不妨等我与严姑娘打完。”
雷缨锋摇头道:“我不想夺令,这青锋令若被严姑娘拿去,那倒也罢了,不过唯独宁姑娘,还是莫拿为好。”
宁简一怔,随即冷笑道:“雷缨锋,你真当我怕了你?”
雷缨锋道:“宁姑娘,你出身不清,来历不明,若真由你做了青锋令使,我总觉得不大妥当。”
宁简目光中怒意一闪而过,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出身来历,当真那么要紧么?”
雷缨锋叹道:“宁姑娘,你来到青石镇究竟是何用心,怕不只是因为受吴重所托吧?”
“很好,”宁简点了点头,神情渐渐决绝,“多言无益,便请雷兄赐教吧。”
——话音未落,此前晕厥多时的薛秋声忽从椅子上急弹而起,扑簌一声,身形如夜鸦掠空,手中竹箫已刺近宁简后颈!
“当心!”雷缨锋说话中脚下晃动,已与宁简移换身位,将她挡在背后。
宁简霍然转身,却见薛秋声面容狰狞,手握竹箫刺在雷缨锋左肩。宁简没料到雷缨锋竟会替她挡下这一刺,不禁道:“雷缨锋,你——”
雷缨锋摇头道:“无妨。”语声平稳如常。
薛秋声眼见竹箫刺入了雷缨锋肩头衣衫,却没有鲜血流出,神情渐转惊愕。雷缨锋肩膀一振,喀啦,竹箫断碎成数十片,坠在地上。
两人对视片刻,雷缨锋点了点头,道:“薛兄,你醒了。”
薛秋声道:“雷兄,这、这……”
雷缨锋道:“方才我们正商议到,要推举这位严知雨严姑娘来做青锋令使,不知薛兄以为如何?”
薛秋声一愣,道:“推举严公子的侍女?这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雷缨锋道:“如此说来,薛兄是不同意了?”
薛秋声皱眉道:“薛某自是不能同意。”
“好。”雷缨锋不再多言,忽然踏前一步,出掌抓向薛秋声胸口衣襟。薛秋声脸色顿僵,退后两步,道:“雷兄,方才我并非是有意要与你为敌,实是那姓宁的——”
雷缨锋却不接话,再踏前一步,仍是抓向薛秋声胸襟。薛秋声冷哼一声,出掌格去,只觉掌缘仿佛切在了一块生铁上,雷缨锋的手臂竟纹丝不颤。
下一瞬,雷缨锋揪住了薛秋声衣襟,手臂抬起,将薛秋声举得双足离地,而后重重掼在地上。
满堂皆惊。
“好个雷缨锋!”薛秋声喷出一口血,倏忽翻身跃起,厉声笑道:“既如此,休怪薛某无情了!”当即双掌齐出,将‘寒蛩爪’的爪劲催运到极致,顷刻间堂中凄声大作,烛火急摇。
雷缨锋默然前行,薛秋声的双掌接连狠击在雷缨锋胸腹上,雷缨锋只微微侧身避过要穴,足下不停;薛秋声只觉寒蛩爪的阴劲触及雷缨锋躯体后却难以透入,仿佛面对的是一块暗沉沉的巨岩,自己的掌劲不过是一枚细小的铁锤,一次次敲击过去却连一丝火星都激溅不出。
薛秋声惊惑不解,闪身退后数步,但觉手掌炙痛,内劲竟一时传不到掌上,眼看雷缨锋不断迫近,不禁脱口道:“我、我同意便是,便让那严家丫头拿青锋令……”
说话中忽然从衣襟里取出一枚响箭,甩手便掷向门口——眼前晃过青郁郁的身影,那响箭刚一脱手便被雷缨锋攥住。雷缨锋松开手掌,响箭化为粉末。
薛秋声瞠目结舌,触及到雷缨锋沉静厚重的目光,不由得惶然失措。
雷缨锋道:“我本有几句话想问你,但知你们天音宗的人素来嘴硬,那么不问也罢。”
严春闻言脸色顿变,忽道:“雷兄手下留情。”立即给严知雨使了个眼色——严知雨足尖在地上一顿,霎时间掠近雷缨锋,抖腕将丝带激射出去,缠住了雷缨锋的右掌。
雷缨锋握掌成拳,那丝带顿时如遇火焰般飞快萎缩倒卷回去,严知雨浑身轻震,一时难以动弹;雷缨锋无声无息地击出一拳,震开薛秋声狂挥急舞的双掌,轻轻印在薛秋声胸口,随即收拳。
薛秋声倒退了两步,一瞬间须发倒竖,衣衫下的肌肤如浪起伏,仿佛体内有一股热力疾速流遍了全身,随即周身十余处穴道都炸出一丝雾气,瘫软倒地,如一具泥胎从里到外都被烧透了,就此气绝身亡。
众人神情震骇,久久难言。
严春眼神古怪,如赞似怨,悠悠道:“江湖传说,岩雷一旦修成,便无坚不摧,看来并非妄言。
岑东流瞪着雷缨锋,叹道:“雷兄,你出手也忒重了!又何必非要将薛秋声杀死?”
雷缨锋默然不语,厚实的身躯立在堂中,宛如山岩孤峙。
“岑兄还不明白么,”严春忽然一笑,“此人根本就不是薛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