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家。
“老爷,这报纸和信要收起来吗?”陈妈说道。
“收起来吧!”万俟烈又说“呵,我还怕他们吗?拿来我看!”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帮我谢谢老木匠,要不是他,我连这最后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老郎中说着。
“爷爷,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明天再去采药!”
“长大了,懂事了!”老郎中欣慰的笑着。看着这个已经十八岁的少年,极力的眯着眼想看清自己,可是那双眼睛自己确实无能为力,这不免是自己心中最后的遗憾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打开了,但是刘氓现在短视的厉害,看不清是谁来了。
“药爷爷怎么样了?”声音宛如黄鹂清唱,令人百听不厌。
“小莲啊,爷爷没事。”看着现在的乔莲,真的是长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只是村姑的打扮,也已经掩饰不住她的美丽了。
“药爷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就是神医,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好了莲儿,乔爷爷的身体也不好,你回去照顾他吧,这里有我。”
“氓哥……那好吧,我一会做好了把饭给你送过来。”说完乔莲就离开了。
老郎中觉得自己已经快油尽灯枯了,应该尽早的把事情交代一下。他喊过刘氓,把自己箱子的钥匙给他。
“去把箱子打开。”刘氓打开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很薄的信封。
“爷爷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很突兀的声音又想了起来。原来是乔莲带着食盒回来了。
“婚书。”
“啊?”刘氓乔莲两个人同时惊呼出来。
“小莲啊……”
“药爷爷你别说了,我愿意。即使氓哥以后看不见了,我会照顾他一辈子。”乔莲坚定的说道。
“莲儿……我真不想拖累你……”
“不许再说了。”乔莲打断了刘氓的话,主动牵着他的手,一起跪在老郎中床前。
“小莲啊……这婚书不是你。”
刘氓乔莲两个人都惊呆了,那还能是谁?除了村里人,他们不认识任何人,可是村里除了喜欢刘氓的乔莲,没有人会嫁给一个瞎子。至于乔莲,她也忘记了逃跑。
“这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你拿着我这把钥匙,去找他,按照婚书上写的,一定能成。或许爷爷错了,但是爷爷确实是想让你过得更好。我言尽于此,你们的事我不多干预了。”说完,老郎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可惜老郎中再也听不见了。老郎中广积善德,村里人都来为他送行,刘氓眼睛不好,在大家的帮助下,才妥善的料理了后事。
这些对刘氓的打击是沉重的,双眼也没留下过一滴眼泪,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抉择,也从来没有过这般无力。他觉得老郎中没了,自己就失去了一切,眼睛已经很难看清东西了,再加上乔莲又出了这般事情,自己又是一个瞎子,她,应该在不会原谅他了。
日子还是要过,死,是对老郎中最大的不尊重,活下去,自己才是老郎中生命的延续。可是,他实在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难道自己就这般行尸走肉的过完一生便罢了?
感受到了风中的凉意。这是要下雨了吗?同样的季节,有了我,有了你。又在同样的季节,我还在,没了你。或许在同样的季节,没了我,也没了你。但是生活不会因你的感慨而停下自己的脚步,停下脚步的只能是你自己,我们活着,就都会被推着向前走。
该备一些干柴了,趁着天还亮,自己严重的夜盲,到了晚上即使有灯,也看不见了。院子的东南角,就是柴堆。那里应该还有一些干柴。踉跄的走到附近,发现已经没有柴了。
他记得在湖边找药的时候,遇见过几颗断了的枯树,也不知还有没有。应该去看看。路上经过了老木匠的门前,可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进去,乔莲应该是这里最美的女孩了吧,他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毁在自己一个瞎子的手上。
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柴火都在,捡了一些,拿绳子背好。便往家里走去。他的腰弯的很深,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这只是方便他看路而已。常年练武,他的脚步很轻盈,就在他往前走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脚。这是一双绣花鞋,他不知道是谁,也不敢想是谁,或许她很希望是乔莲,但是他不想抬头,也不敢抬头。他弯着腰,想从旁边绕过去,而那双绣花鞋,也跟了过去。刘氓索性不动了。
“你是不想面对我了吗?”是乔莲,他听得很真切。他就那么弯着腰,看着那双绣花鞋。
“柴火放下来吧,不重吗?”依然是那么好听的声音。刘氓依然没动。
“我还来找你,你就知道应该意味什么。”乔莲自顾的说着。刘氓当然清楚,乔莲在给他机会。
“我还喜欢你。你呢?”刘氓依然没有动作。
“娶她还是娶我?”乔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大声的叫喊。
刘氓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流过眼泪。也不知道不会流泪是好事还是坏事。
“起来!”乔莲一把把他弯着的腰拉起来,然后拽着她的手,刘氓就被机械性的牵着,回到了家。到了屋里,乔莲一把卸下他背的柴火。
刘氓还在呆呆的发愣,乔莲一把脱下了外套,只穿了一件淡黄色体恤。
“刚刚在外面不好说,现在说吧。”乔莲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关好。刘氓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好,那你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反正现在也没人。”乔莲一把抓过刘氓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踮起脚尖,美眸离刘氓的眼睛只有5公分,和他对视。
“现在看的清楚吗?我美吗?告诉我你的选择!”浊气轻吐,诱人无比。刘氓也是正常的男人,离得太近了,乔莲缓缓闭上了美眸,羞红了脸颊,等待着该发生的全部发生,两人隔阂完全消除。为了他,她真的什么都愿意。
刘氓的内心却在翻滚,只有一个念头:你是一个瞎子,你是一个废物,你是别人的累赘,你会毁了他,瞎子……废物……累赘……毁了她……
自卑的怨念是强大的。刘氓松开了在乔莲腰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看似短短的一步,实际上,千里之遥。
感觉到了刘氓的后退,乔莲缓缓睁开眼睛,鼻子里发出轻轻的一哼。“你还要我怎么做。”声音出奇的平淡。拿起自己的外套,开开门,走出去却又停了下来。“城里真的那么好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会把他编成笑话,讲给别人听。”随后便走了,头也不回。
刘氓却是释然的,乔莲以为,我不要她,是因为我要去城里履行婚约。可是刘氓是谁都没想要,这让他认为我没有对不起乔莲。
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闭上眼睛,可以闻到泥土的芬芳。雨滴仿佛悦耳的音符。还有更悦耳的,便是乔莲的声音。
“刘氓!刘氓!”她不在叫自己氓哥了。
“快出来,我爷爷犯病了!”
刘氓赶紧披上蓑衣,拿起药箱,匆匆向老木匠家里赶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老风湿又犯了,需要自己帮他镇痛,他现在绝对能治好老木匠病,但是他的眼睛,已经不能再去找药了。
来到老木匠家,近了老木匠卧室。只见老木匠裹着大被子,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进了屋,赶紧的脱掉蓑衣,拿了药箱取过银针,把老木匠的裤腿挽起来,开始施针。
摸了摸老木匠的双腿,确定了穴位,飞速的扎了五针。
“行啊,有两下子,盲针都行”。刘氓没有说话,只是自顾的捻针。针上开始出现白气,老木匠的腿也开始暖洋洋的。
“以气运针你也学会了?你小子,真有你的。”老木匠舒服的哦了一声。眯着眼睛斜靠着不说话。很快疼痛就过去了,不一会,老木匠就睡着了。
刘氓收拾了药箱,退了出来。“别走了,晚饭在这吃吧,也好过过雨,我再送你回去。”不等刘氓拒绝,便拉着刘氓坐了下来。
刘氓不知道自己坐在哪里,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然后就听见乔莲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应该是好了,他能感觉的到乔莲在自己身边。
“干嘛了?”刘氓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换衣服啊!”乔莲也好似不经意的回答者。“我刚刚才想明白一件事情,我是不是太笨了,不许嫌弃我!”
“莲儿,我……”
“别说了,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乔莲打断了他的话。
“啵”的一声。“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去做饭了,乖乖的等我。”只留下刘氓呆呆的摸着自己的脸颊。
“吃饭咯!”乔莲大声冲着老木匠的房间叫着,自己则是过来领刘氓。
老木匠吃的很快,直接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只留下了二人。
“我可能要走了,去城里。”刘氓说着。
“去退婚吗?”乔莲一边收拾一边问。
“不是,去结婚!”刘氓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到。
“那我怎么办,做小啊!”乔莲嘎嘎的笑着,笑的就快像断了气的鸭子。“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两条眉毛会抖来抖去的,可有意思了!”
刘氓梗着脖子说到:“就是去结婚。”
“我不能陪你一起去,我还要照顾爷爷。”乔莲说着。“我等你回来。”
“结婚”
刘氓已经浑身颤抖。
“都是爷爷告诉我的,他教会了我站在你的角度想问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肯定把你吃的透透的。”
“所以,你不要想着自己如何,在我眼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我的依靠,不要想着有的没的你只要想着连就连,携手相约过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明天就去退婚!”刘氓紧紧握住乔莲的手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