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躲在房间里哭泣,寒冷的北风吹开了窗户,将无助的小小身影暴露在这片无情的大地上。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有一个悠远而又绵长的声音在歌唱。
“忘记吧,忘记吧,但赎罪的日子,终将到来——”
……
四面战歌再起,战士们兵剑相向,不时有爆破物飞过战场,在沙土地上炸得漫天飞尘,可我们的主角现在却愣愣的蹲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使用技能了?』
冶诚在战场上突然呆立在原地,吓得罗德岛的众人一齐把他拖到了掩体后,可冶诚好像一蹶不振了。
似乎知道冶诚不能继续指挥了一样,整合运动突然发动了反攻。
冶诚急得用手紧紧抱住脑袋,他甚至狠狠地晃了晃头。
“啊啊啊啊啊!快给我启动啊!”
冶诚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吓得周围人差点跳起来,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依旧不能进入技能状态。
就在他揭开碎骨面具的瞬间,他的视线变得昏暗,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回到了现实,可是从那时起他却无法再次使用技能了,像是彻底失去了那种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可是这已经成为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感到一阵无助感向他袭来,失忆前博士的情感仿佛乘虚而入,不断地在他心中进行诘问。
“不可以在这里停下,你不是说了要救米莎的吗?”
又一句话无孔不入地传入他的大脑,他恨不得把头撞在岩石上,但被周围的医护人员及时拉住。
“博士……博士?你怎么了……你不能使用源石技艺了?”
阿米娅的声音传来,冶诚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十分在意,甚至退出了一线回来查看博士的情况。
“没关系的,还有我在,他们冲不过来。”阿米娅试图安慰他。
“不是……不是这样的,米莎会死,她会死啊!”
“你在说什么……呀!”
阿米娅在碰到博士的一瞬间像是被灼伤般抽回了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博士,他炽烈的情感仿佛无端的业火,要顺着他内心的愧疚与自责将他整个焚烧殆尽。
这是阿米娅的本命源石技艺的能力,「情绪」,能够了解别人的心情,乃至将自己所希望的心情强加给对方,但因为可控性不足,一般只用于对敌。
技能让她了解博士的现状,但现在她只能用语言来唤醒消沉的博士。
“没事的,我们不会让米莎死,就算没有源石技艺你也可以救米莎的,相信自己。”
似乎是受到阿米娅的鼓励,冶诚回复了理智,实际上是因为他听到了那句话,“就算没有源石技艺你也可以救米莎的”。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源石技艺,他之前看到的未来还存在于他的脑中!
冶诚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有一次机会,这将是他迄今为止面对的最困难的一场战斗,没有无数次机会去纠正错误。
一步踏错,即生死两别。
失忆前博士的感情还在灼烧着他,督促他尽快把米莎救出。
“没办法啊,就满足你小小的愿望吧,毕竟我也是你呢。”
重拾斗志的冶诚轻声说道。
“带我去找碎骨的尸体。”
冶诚命令道,实际上他看到的未来已经足够推导出调查真相的方向了,每个人的本命源石技艺都是不同的,为什么米莎就能够完美使用碎骨的武器?
相信碎骨的尸体会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
雷蛇的盾并不足够掩护他和阿米娅两个人,他从近卫局那边借了两名重装干员,掩护他们前往碎骨尸体——实际上近卫局才不会管碎骨的尸体到底怎样,以至于碎骨依然躺在原地。
但冶诚知道整合运动正是为了那具尸体而来,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尊敬的领袖就此沉睡在荒无人烟的荒野之中。
他们前进得很快,不出片刻便抵达了尸体所在处,这也是归功于近卫局牢牢地将整合运动阻挡在防线之外。
阿米娅疑惑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冶诚回以淡淡一笑:“我想我知道整合运动为什么想要抢走米莎了。”
阿米娅好奇地看着冶诚伸出手,将碎骨的面具摘下,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
“看着眼熟吗?”
阿米娅捂住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冶诚没有嘲笑她,当他上一次揭开这个面具时比阿米娅还要不堪,虽然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我亲手杀死了米莎的……亲兄弟,是吗?”
冶诚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点了点头,但阿米娅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尤其是在刚经历这么多以后。
“我没事的,做错事的人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我没有后悔。”阿米娅带着坚定的眼神,“但米莎还是应该离开整合运动,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就更不应该放任她也去做错误的事。”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把碎骨的面具和武器收起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说——”
显然,阿米娅也想到了那个可能的结果——米莎继承了碎骨的装备,代替碎骨上场战斗。
“博士,你拿面具吧,我力气大拿榴弹枪。”
阿米娅自告奋勇地抱起了那把巨大的榴弹枪,冶诚也识相地收起了面具,因为他确实拿不动那把枪。
两人在盾卫的守护下安全返回了后方。
“现在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就地埋了吧,让他们再也找不到。”冶诚提了一个建议。
说到就动手,叫来了雷蛇用她的盾挖土,雷蛇对此颇有微词,但是还是挖了下去,因为这里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挖土的东西了。
土坑挖得很快,片刻之后一个小坑就已经成型,冶诚把枪和面具一同埋了进去。
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冶诚和阿米娅一齐简单地祭拜了一下,阿米娅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而博士完全失去能力,倒不如在这里祈祷一下事情顺利进行,拯救米莎的任务远没有这么简单。
整合运动的战士远比之前要勇猛,碎骨的尸体不过多时就被整合运动夺走了,近卫局倒是不在乎一具感染者的尸体,他们在意的是如何获得更大的战果,在敌人冲锋的时候趁机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整合运动走得很凄惨,他们留下了大量的同胞,只为一具快要凉透的尸体,但没人能说得清这到底值不值,也许葬身在这片战场上的人们也说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必须做的。
近卫局可不管敌人惨不惨,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命令是剿灭整合运动并夺回米莎,那么他们毫无疑问将继续追击。
地面忽然爆开,将几名冲得靠前的近卫局成员当场炸倒在地。
“抱歉,现在可不能让你们继续追击哦~”
是W,冶诚记得这个女人,她是个玩爆破物的疯子,貌似还认识以前的博士。
“包围她!”陈果断下达了命令。
冶诚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做声。
“很抱歉我不是来找你们的,阿米娅,接好~”
“我?这是……移动电话?”听到声音的阿米娅下意识地接住了抛来的东西。
“是的,有人想跟你说点事~”
陈看到W的嚣张举动,命令近卫局立刻将她击毙。
被团团围住的W看上去无处可逃,然后她抛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近卫局的重装果断举盾观察,但很可惜那是一枚闪光弹——W之前从没使用过闪光弹,这让所有人被闪了个全白。
W消失了,等到众人能够看见的时候,已经什么痕迹都不剩下。
早已知晓W行动的冶诚却没有阻止她,改变的越多,未来就越难以捉摸,他站近了阿米娅,那个电话将是拯救米莎的关键。
陈看着阿米娅的手提醒道:“小心你手上的东西,如果那是炸药的话……”
阿米娅摇摇头:“……这个,到是普通的电话没错……喂?”
电话那头:“你是……阿米娅?”
阿米娅:“米莎!告诉我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忽然变成了一堆杂乱的声音,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都在为同伴的受伤和死去而悲伤着,夹杂着对罗德岛的痛斥。
放了一会儿后,米莎的声音重新响起。
“听到了吗,这些声音……”
阿米娅:“是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吗?”
米莎:“我想起来了。不,我一直没忘记,我只是……不愿想起。是整合运动毁灭了我的家,但这是……我们自作自受。当年我的弟弟被拖走的……他哭着叫我的名字,我却转过了头——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心底的良知却让她拼了命把自己想说的东西说出来。
冶诚知道那种感觉,因为直到现在过去的火焰还在灼烧着他的内心,他也知道悲伤与痛苦是会随着话语积攒的,化为深渊,最后将人彻底吞没。
必须打断她的话!
但是怎么说,说什么?冶诚不知道,他使劲给阿米娅使眼色,但是阿米娅还在注意听米莎说的话。
再听下去就完了啊!米莎会和他记忆里的未来一样,就算成为不了碎骨,她也会加入整合运动,然后被近卫局杀死。
冶诚一把抢过移动电话,近乎用尽全力地在心里吼道。
『博士,你不是要救米莎吗?现在全靠你了!』
如同烈焰般炽烈的情感再次涌出,将冶诚团团包围,但他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就像他使用自己的技能时一样,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胜券在握。
无尽的知识在思维中沉浮,冶诚完全不知道那些代表着什么,他也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现在只需要说一些能够为这颗被自责与羞愧所折磨着的内心指明方向的话语。
而这些,都是曾经指导过阿米娅的老博士所拿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疼痛,开口:“米莎……听我说,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就算你加入整合运动又能怎样呢?”
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直接烧灼意识的火焰几乎让他疼得说不出话,却又不断地驱赶着他把一个又一个字吐出嘴外。
之前的自爆演说没有进行到最后,米莎有些犹豫:“……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应当赎罪。”
仅仅说了一句话,老博士的感情已经衰退了很多,冶诚已经能够正常说话了,却越发的说不出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只能把这剩下的情感吼出来!
“你加入整合运动就能赎罪了吗?他们只会增加更多的杀戮,感染者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存在!”
似是被他的吼声吓到,米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可是……可是我还能做什么呢……”
他顺着原先的话头继续说:“回来吧,先待在近卫局,等战争结束我们就能接你到罗德岛治疗,你可以在罗德岛为感染者而努力。”
米莎忍住了哭声:“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冶诚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虽然老博士不太给力,情感越来越淡,但是好歹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
冶诚答道:“你可以留下,让那些整合运动独自离开,你应该可以想出理由,近卫局不会进行无意义的追击,他们能够安全地回到切城。”
……
电话挂断,冶诚松了口气,却看到阿米娅笑眯眯地看着他。
“博士,谢谢你。”
冶诚还没有见阿米娅这么开心地对他笑过,这时的她真的像一个普通的14岁小女孩,没有背负着沉重的理想与命运。
阿米娅凑到身前,拉起了他的手——上一次这样做还是在他刚苏醒的时候,阿米娅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以为他是之前的博士,是她可以信任的博士,可她拉起来的人却让她失望了,反而让她背上了更重的担子。
也许自己可以再多努力一些,让阿米娅的悲伤少一些、再少一些,让她不用再端着讨厌的大人的架子,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快乐地生活。
冶诚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道。
『到底哪个才是你更想要的呢?老博士。是感染者光明的未来?还是阿米娅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