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酒馆的门自动关上,面具男子看着来客,来客是一名老人,一副老态龙钟,显然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双眼浑浊,耸拉着脸,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那一条条曲折不均的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爬满了面容,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老人艰难的看了看酒馆内部,最后步履蹒跚的走向面具男子。
“这里……是哪里?我……咳咳……咳!”老人佝偻着腰,满是皱纹的手捂着嘴,艰难的咳嗽着,“咳…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若有旁人在这,必然会嗤笑老人,“腿在你自己身上,为什么来到这里,自己还不清楚吗?”
但是老人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自己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这里是忘忧酒馆。”面具男子看着老人的手若有所思,“而我,则是忘忧馆主。”
老人眉头一皱,“咳…这里就是江湖上到处寻找的忘忧酒馆?”
“哦?看来我这酒馆也挺出名的嘛!你先坐。”忘忧馆主伸手示意老人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老人斟了一杯茶。“请。”
老人看了看眼前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抬头看着忘忧馆主,“不用了,还请馆主一解在下疑惑,咳…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
“嗯,好吧!”忘忧馆主拿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忘忧酒馆忘忧酒,倾听故事解人忧。有缘将死罪孽客,忘忧重生渡轮回。”
老人更是不解,“这首诗…咳…咳咳…是什么意思?”
“忘忧酒馆能解人忧,代价便是一个能让我认同的故事,而能来酒馆的人只有三种。”
“三种?可江湖上说的是两种!”
“江湖传闻,不足为信。除了江湖上说的有缘人和将死之人,最后一种便是……”忘忧馆主看着老人满是茧子的手,道:“罪孽深重之人!”
老人有点不安,忘忧馆主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交结惭时辈,龙钟似老翁。我观你的状态,本以为你是属于第二种,将死之人。但是没想到你确是第二和第三种。”
“哦,说我是罪孽深重之人,敢问你从何处看出?”
“阁下的手有茧子,而且你的虎口更是一层厚茧,步履虽然蹒跚,但脚步声很轻,脚步轻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一名刺客,无利而不往的刺客,再结合我的酒馆,不难分析出,你是一名罪孽深重的刺客。”
“但若只凭这些就判断,你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因为……”忘忧馆主看着老人:“我相信我的忘忧酒馆。”
过了一会,两者皆无言。
“好了,忘忧酒馆不问来客是非善恶,不问来客姓名来由,只听故事,请说出你的故事,故事若我认同,则我可为你酿制一壶忘忧酒。”
“忘忧酒有什么好处?”老人很是疑惑。
“有缘者可得奇缘;将死者可调理身体,延年益寿;罪孽深重者,洗脱罪孽,渡入轮回,再生为人。”
“若按你所说,当我讲出那个能让你认同的故事后,那我今天岂不是得死于此地,渡入所谓的轮回?”
忘忧馆主面具下的嘴角稍向上扬,“你害怕死亡吗?我猜,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这才是你的真实写照吧!”
“哈哈哈……”老人肆意的笑了,“想不到,我堂堂刺阎王也会沦落到要给人讲故事的地步,有意思,有意思。”
“酒馆不问客人来由,若你要讲,那就喝了那杯茶,那杯茶会让你想起自己心中最为难忘的人,勾起你心中真正的故事,能让你更好的讲述故事。”
刺阎王看着眼前的茶,茶还热,一缕白烟往上飘着,过了一会,刺阎王大笑道:“罢了罢了,大限将至,时日无多,喝你一杯茶又有何妨!”
话毕,刺阎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莫名的,刺阎王心中渐渐想起了心中的那个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往事渐渐浮现,如在昨日。刺阎王闭着眼睛,过了一会,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流过了皱纹如沟壑的脸。
“这杯茶,我能问一下它的名字吗?”
忘忧馆主看着眼前流泪的老人,点了点头,“此茶名为勾思茶,勾思茶勾往事,希望你的故事不要让我失望。”
时间渐渐流逝,子时快到了。此时在两剑山下,有两道身影快速穿过树林,渐渐远离两剑山。
“喂,林枫,这次本姑娘带你出来寻找忘……呸,出来闯荡江湖,你可不要拖本姑娘后腿哈。”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原来是封灵儿。
林枫看着身穿紫白色裙子的封灵儿,封灵儿古灵精怪的样子令他十分无奈。
“唉,知道了,绝不拖我的大小姐的后腿,行了吧?”
“哼,放你一马!”
林枫是封寮剑派大长老林逸的儿子,也是封灵儿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算是青梅竹马。林枫长得十分清秀,不说十分帅气,但亦不失几分耐看,言行在宗门里公认的端正,可谓是“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封灵儿忽然停下,拿起一条面巾,挡住了林枫的脸,“哼,看见你的脸就来气,居然长得比我还清秀,快挡住!”
林枫无言,心想:“这又不是我想的,长的秀气能怪我?哼,要怪就怪我爹!”
“好了,大小姐,我们这次出来,宗主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们现在到底去哪里啊?”
“唉,爹爹会放心的,虽说朝廷已南开蛮夷,但现在也是人迹稀少,我们就去那边闯荡吧!”
“那好喽。”林枫无奈的耸耸肩。
封灵儿想起了那天佝偻着腰的父亲,心想:“爹,我一定会为你寻得忘忧酒馆。”
两道身影快速移动,一路向南。
而在帝都离京也有一道红色身影快速向南。
“好了,现在也已经到了子时,你想好怎样讲述故事了吗?”忘忧馆主看着眼前的刺阎王。
“哈哈,讲故事这件事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唉,可惜当初听故事的人却不在了。这么久我也该放下了,我就讲一讲我跟她的事吧!”
“曾经啊,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我在朝廷南开蛮夷的过程中建立的一个小镇读书塾,小镇里人不多,都是蛮夷本地人。那时朝廷建立的书塾有教无类,我也从小塾升到了中塾,接触到了更为深奥的以儒学为主,各家为辅的春秋学说,现在提起,我才发现,原来我不仅是个刺客,还是个读书人呢!”刺阎王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继续讲道。
“学习的同时,我也遇到了她,她和其他的女子不同,她很漂亮,肤若凝脂,很文静,平时和其他人交流不多,特别是男的,笑的时候,弯着的眼犹如天上高高挂起的月牙,月牙里藏着两颗星。对于我来说,我见过她很多次,绝不是一见钟情,后来慢慢的我就喜欢上她了。那时候,我还跟我另外的朋友说,我绝不是奔着她的美色去的。”
刺阎王温柔的笑着,脸上的沟壑也显得可爱起来。若外界的人看见杀人如麻、凶煞成名的刺阎王也能这样温柔的笑,一定会惊呆。
“我想,我是被她身上的气质所吸引。后来,我没有勇气跟她说话,只是更努力的学习春秋学说,因为她在中塾里经常是名列前茅,我只想离她更近一点。”
“我还记得每次学习完春秋学说后,我们都会去中塾的膳厅吃饭,那时候我都会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走过两侧树木成排,落叶纷飞的那条道路。”
“每天酉时过半,我才去膳厅,因为我清楚,她也是会在那个时候去的膳厅。”
“可我实在是太过于胆怯,不敢跟她说明自己的爱意。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子下去,我觉得那样也挺好的。直到……”
刺阎王擦了擦眼泪,苦涩的继续说道。
“直到有一天,中塾里来了一个高官,那名高官是梁文帝派来南开蛮夷的官员,梁文帝对他信任有加,而他正是她的父亲。并且,我还听说她已有婚约,对象是朝廷丞相的儿子。此次她父亲前来中塾,正是准备过几天中试完毕,带她回离京完婚。”
“那时候,我内心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我一路狂奔到中塾后山,一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过了一会,我才认清楚了现实,想着过往,终于想明白了,她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而她对我的印象可能是一片空白,可能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蛮夷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她就够了。”
“后来我决定要在中试之前送她一份礼物:蛮夷之宝,玲珑茶。我深夜前往蛮兽遍布的蛮夷森林,苦苦找寻着玲珑茶。终于我在中试前一天找到玲珑茶,并且还意外得到一部功法。”
“九死一生从蛮夷森林出来后,我赶回了中塾,为她泡了一杯玲珑茶。当我把玲珑茶拿给她的时候,她显得十分意外,因为玲珑茶虽没有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但却能排毒养颜,这对女孩子来说有着致命诱惑。”
“那时候她接过了茶,慢慢的喝,而我就在她旁边静静的待着。那时候,是我离她最近的一次。临走前,我送给她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玲珑茶。”
“我以为这本是最后的结局,我也不会娶人。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