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碧清如何察觉不到身后带有敌意的目光,但她如今冒充云世坤的亲生女儿,又成功得到了他的宠爱,这起子人如何,对她并无影响。
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的墙头草,只要自己一朝得势,又占着皇上的心,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波澜来。
“太子妃说的话,朕爱听!”云世坤笑着,朝身后侍立的李公公摆了摆手,又道:“清儿既然喜欢这梅花,朕便叫人挖几株栽种到太子府上,你看如何?”
说罢,云世坤笑着上前,抬手折了一朵似开未开的红梅,亲自给许碧清戴在了发髻上。
这一举动惹得周围一众人目瞪口呆,神色各异,但相同的是她们眼中的羡慕和嫉妒,如出一辙。
许碧清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云世坤现在就对自己这么偏宠,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免受宠若惊。
欣喜之余,忙福了福身子,“谢父皇!”
见她忽然改口叫了“父皇”,瞧着许碧清声音里都带着高兴,云世坤心里欣慰极了,笑着将人搀扶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若是喜欢,不妨常来宫中走动,这御花园好看的花可还多着,外头别处是都见不着的。”
顿了顿,云世坤又颇有深意地说道:“不要总待在太子府里,也不嫌闷吗?”
许碧清并不是很明白皇上后面说太子府的这句话,但无论如何,前面那一句话就是准许自己自由出入皇宫的意思了。
想通了这个,许碧清心下一动,兴兴地点头应了,“是,儿臣得空便来。”
这么一番对话,叶桑在后头听得是清清楚楚,她早就知道许碧清的计谋,只是不屑于去管,如今看着云世坤竟毫不怀疑地当了真,又大为宠爱,倒是让她有些摸不清楚了。
当初云世坤待自己,虽然保护得很好,但也没有现如今的这般偏宠,这份宠爱好像是丝毫不避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正思索着,一抬头对上许碧清得意而又充满挑衅的目光,叶桑轻吸了一口气,避开了与她对视。
角梅和冬九相互对视了一眼,对此情景事态,主仆三人自然是心照不宣。
剩下的时间,叶桑便机械性地走在众女之间,与这群人陪着云世坤游园,今日的主角自然成了许碧清,旁人再怎样艳羡嫉妒也是无用。
约莫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将晚时,云世坤才放了众人出宫回府,自己则回了御书房处理政务。
一路回了将军府,叶桑很是疲惫,到了淮南院便命角梅给自己更衣,简单盥洗后,伸了个懒腰,躺在了榻上。
朱颜见主子今日这般乏累,遂往备好的茶里加了佛手、茉莉、竹叶进去,调好之后滤了渣,才端着茶盏到了榻前。
见叶桑闭着眼,呼吸并不均匀,朱颜放轻了些声音奉茶,“少夫人请用茶。”
清透的女声入耳,叶桑睁开眸子,瞧了瞧眼前的少女,接过茶盏看也没看便喝了一口。
片刻之后,茶香与花香伴着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清香在口中沁了开来,叶桑立时神清气爽,来了精神。
这才将目光投向茶盏里,看着茶汤颜色有些微的变化,望向朱颜,好奇道:“你往这茶里加了什么?”
“回主子,奴婢瞧您乏得紧,就擅自加了些佛手和茉莉,还有几片才摘下来的竹叶……”
叶桑脸上看不出喜怒,朱颜并不知她心思,隐隐有些担心,“您是不喜欢这味道吗?”
说这话时,姬长夜恰巧从外间走了进来,将二人的对话悉数听进耳里,对朱颜这丫头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味道很好。只是不曾看出来,你竟也会做茶。”
府上会做茶的下人很多,只是她从未见过像朱颜这般手下有灵气的,遂将角梅与冬九唤了进来,淡淡吩咐着,“你这茶做得好,别具一格,也教教她们两个,就照着你一贯的做法和用量。”
“是!”
听了这话,朱颜心里高兴得紧,自己从小便好习茶,眼下能得主子赏识夸赞,自是无不应着的。
角梅和冬九闻言,先是应了,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才从外间过来,对方才的事一无所知,这会子只看着朱颜和叶桑手中的茶盏愣神。
冬九率先反应了过来,递给了朱颜一个赞赏的眼神,毕竟是她亲自带出来的丫头,如今讨主子喜欢,她脸上也有光。
姬长夜见几人说完了话,才抬脚走了进来,看着叶桑慢悠悠地喝茶,上前坐到了榻边,语气却有些黯然,“你倒悠闲。”
叶桑有些懵地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又继续喝茶,只听得姬长夜继续说道:“你才从宫里回来没一会儿,宫里就有人传了消息,说皇上命人拟旨,削了从前赐你的封赏名号。”
此言一出,包括叶桑在内的一众人顿时便睁大了双眼,一个个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朱颜与许烟则更为震惊,震惊之余是疑惑。
照理说将军府百年之盛,皇上先前又似乎对叶桑照顾有加,如今怎么连封赏都撤了……
不过片刻,叶桑便反应了过来,定是云世坤恼羞成怒,因“错认”而迁怒自己。
想到这里,叶桑将手中茶盏递给角梅,只问缘由,“他怎么说的?”
见她如此问起,姬长夜便知她心里已经有了底儿,遂轻舒了一口气,回道:“无非是些官面儿上的话,并无什么原因,欲加之罪罢了。”
听着姬长夜的话,叶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今她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姬老将军,“爷爷最近可好?”
“一切安好。咱们的人都在边疆暗中看顾着,前几日我又增派了些人手过去,约莫再三五日便到了。”
姬长夜的语气很是轻松,叶桑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不过如今朝中这样的局势,她想到的事情,姬长夜定然也想到了,原不用她担心的。
因主子未唤,朱颜和许烟便到一旁收拾着屋子里散乱的物什,二人身影映入叶桑眼中,倒引得她忽然一阵感慨。
“你们两个,是爷爷赴边疆那天来的吧。”
说着这话,脑海中还是那天的画面,下着鹅毛大雪,城门口百官共百姓纷纷伫立相送。
“是,还有其他几个姐妹,也都是那天入的将军府。”朱颜笑着回答,但仔细一瞧,看见叶桑的神情有些低落,面上的笑容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叶桑双眼不禁有些迷离,微阖了眸子,朱唇轻启,“天色不早了,都下去吧。”
“是。”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齐齐福了福身,不急不缓地退出了房外,带上了门,此时内室便剩下了叶桑与姬长夜二人。
姬长夜知她伤感,解了外衣搭在架子上,上榻坐到了叶桑身边,将人搂进怀中靠着,柔声宽慰道:“眼下日子难过,但只要我在一日,就决不会叫人欺负到你们头上。”
听着他的安慰,叶桑自是无不放心的,又不由得想起来先前自己同冷若岚说的,要一直守着姬家,守着这偌大的将军府,心中的那份感伤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转为了一股极强的力量。
而这份爱和责任组成的力,必将攻无不破,战无不胜。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在怀抱中汲取温暖,彼此并无别话,却都知道自己与对方心意相通,是最心贴心的人。
温存了好一会儿,二人又说了会子话,谈朝政,谈人事,最后竟说到了圣叹楼又新出了几样菜式。
说着说着,两人心境逐渐明朗了起来,遂相拥而眠,一夜安睡。
次日,兰枝坊内,一处香室。
香炉内飘出缕缕青烟,清甜的气味不断充盈着房间,此时房门紧闭,只许碧清与一名玄衣男子。
“胡姬?”
“是,就是先前宫里头那位神秘美人。”
得到这个线索,许碧清有些不可置信,绕是她从前看过不少宫斗政斗剧,也理不清这昊国朝堂诸人背后的弯弯绕。
正思索着,窗外忽然出现了一抹人影,许碧清朝玄衣男子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端坐在位子上,清了清嗓子,略扬高了声音,“先生请进。”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风无涯大步走了进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那名男子的气息,他有些警惕地环视四周,最终撩了袍子落座,语气淡淡的,“许小姐……不,现在该叫太子妃了。”
风无涯自顾自地说着,许碧清并无反应,他自己却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太子妃方才在同谁说话,风某可是打扰了?”
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又惊讶于他竟能察觉此人,许碧清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稳着脸色,“先生说哪里话,不过是兰枝坊的账房来与我翻检账目,瞧你来了,才叫他从后门出去了。”
这话风无涯自是不信,直勾勾地盯着许碧清的眼睛,约莫着有六七秒,见她终于绷不住了移开了目光,不免笑出声,“太子妃不必如此紧张,我对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