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看着苏严离去的背影,许碧清心下不免激动,离了大牢后又往街道走了几步,才到了马车停候的地方。
见人来了,婢女忙喊了一声正打瞌睡的车夫,自己则上前搬了脚凳,挑起帘子扶许碧清上了马车。
此时正值午时,雪并没晴,只是小了些,撒盐空中差可拟,路上的积雪也被百姓们铲得差不多了,这点小雪暂时还落不住。
马车在人少的街上行驶得还算快,不多时就到了北衡将军府。
因着冯瑶有孕一事是昨日传出来的,故而今儿上门来看望的贵族女眷颇多,将军府门口也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下了车后,许碧清四下望了望,找寻着苏严的身影,半天也没看见人,遂准备先行入府。
正要上台阶时,苏严赶了过来,稳住步子跟在了她身后,与侧过身来的许碧清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已经办妥。
许碧清看了一眼,苏严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各自手中都抱着锦盒,她心下满意,抬脚上了台阶。
门子见有新面孔来,因不知身份,又见其带着礼,遂脸上挂笑迎了上去。
瞧见苏严拿起来的腰牌,便知是那位太子妃,门子神色如常,只是照常行了礼,将人迎了进去,是半点儿阿谀谄媚之意也无。
许碧清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道不愧是北衡将军府的人,对外头的这些高门显贵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又因着府规极严,下人也都是受过教知书达理的,在他们眼里,只怕自己与外头的平头百姓一般无二。
进了府内,便有府上婢女引着往冯瑶的院子去,许碧清一边走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整个将军府。
这宅子是先朝传下来的,建筑并不新,可装饰布置及园艺都透着一股奢华贵气,的的确确是勋贵之家应有的气象。
与此同时,冯瑶院内。
叶桑、周兮月并几个相熟的世家贵女在院里聊天说笑。
天上飘着小雪,冯瑶从来身子强健,这样的雪哪里挡得住她,即使是如今有了身孕,也还是不肯待在房内,只在院子里走动。
叶桑四下看了看,见雪有些变大的势头,拉着冯瑶便往屋内走,冯瑶自是不情不愿,却也拗不过她。
几人到了内室落座,婢女们忙又往各人茶盏里添了茶,这屋子热,供了许多炉子,茶水氤氲的热气飘在空里并不明显。
看着冯瑶面色红润,叶桑眨了眨眼,从袖中拿出了个小布包放在了桌上,手指点了点桌子,正色道:“手放这,我给你把把脉。”
冯瑶一笑,“我一向身体都好,父亲也说我从小就是个壮娃娃,不就是怀个孩子吗,有什么可瞧的。”
虽是这般说着,她却还是十分配合叶桑,将手轻轻搭在了面前的布包上,叶桑的手指顷刻间便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一旁的周兮月也凑了上来,往冯瑶身边挤了挤,满脸好奇地盯着她的小腹,“这女子怀孕是世间寻常事,只是咱们几个当中有人怀了孕,可就不寻常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上她的小腹,似乎是想去感受腹中胎儿,却被冯瑶另一只手拍开,“这才有了,哪里就能摸得到了。”
周兮月嘿嘿笑着,收回了手,转而将目光又落在了叶桑把脉的手上,就那么盯着看,也没有什么话。
叶桑敏锐的察觉到了周兮月的异样,瞧她神情恍惚又仿佛刻意掩饰失落,故意没话找话装开心一般,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注意。
“独查阴阳,无与众谋”,说的就是脉诊的重要性,这三根手指一搭上去,阴阳体气就都显出来了。
拿开手指,顺手收拾了布包,叶桑也不着急,故作神秘似的端起了茶盏,悠悠喝起了茶来。
见她把完了脉,跟前几人无不是竖起了耳朵等她说结果,谁知候了半天叶桑也是一言不发,只自顾喝茶,一下子几个人都有些急了,“怎么样,快细说说。”
她要的就是众人着急,叶桑故意卖起了关子,浅啜了一口茶水,抬眸看看周兮月,又看看冯瑶,目光意味深长。
果然越是这样,人就越好奇越着急知道,冯瑶更是凑近得快贴上叶桑了,“哎呀”了一声,拉起了叶桑的袖子,“快说嘛。”
叶桑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一脸神秘地朝人说道:“你把你家叶公子叫来,我再同你讲。”
听了这话,冯瑶是半点犹豫都无,扭过头就让婢女去唤叶柳生来。
彼时叶柳生才去小厨房取冯瑶爱吃的栗子糕,一进门就碰上了来找自己的婢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引到了几人面前。
瞧见叶桑也来了,叶柳生放下手中的瓷盘,深揖了一礼,“少夫人。”
叶桑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冯瑶一把扯过叶柳生的袖子,也不理他,只是冲着叶桑说道:“人来了,你快说是个什么结果。”
众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集中了过来,无不是竖着耳朵细听。
只听得叶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你这夫君丰神俊朗,才貌双绝,你呢又是个美人,只是将来这孩子一出生,只怕……”
说到这里,叶桑故意停顿了一下,周围几人果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瞪大了眼睛盯着叶桑。
接下来的话让众人心情是跌宕起伏,“只怕是全京城的贵族夫人们都要抢着上门来订娃娃亲了。”
说完这话,叶桑咯咯笑了起来,冯瑶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骂她惯会胡诌,一句正经话也没有。
叶桑自是不服,微微扬起了下巴,骄傲道:“怎么没正经话,我这可是好话。”
说着,瞥了一眼冯瑶跟前站着的叶柳生,笑嘻嘻地挑眉,“你说对吧,叶公子?”
叶柳生素来是个面皮薄的,听了这话也不回她,脸上飞起淡淡一层红色,别开目光不敢看她。
这幅模样落入叶桑眼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被冯瑶在胳膊上打了一下,假装嗔怒道:“不许笑!”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婢女略高的声音,“太子妃,这边请。”
“太子妃”三个字飘到耳里,屋里的笑声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气氛骤然冷了许多。
叶桑才要端茶盏的手又轻轻放下,顿时就没了好心情。
许碧清还在外面时就听见里面说说笑笑的,这会子被婢女引着入了内室,一进来就瞧见桌旁坐着的几人,心下也清楚得很,面上也盈满了笑,“几位都在呀,我是听闻冯小姐有了身子,特特儿前来看望。”
冯瑶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一见是许碧清,立马脸上的笑也没了,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也没个话。
叶桑也不大愿意搭理她,这屋子里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无所谓这些。
跟前几个贵女倒是起身朝她微福了福,只是神情到底带着些疏远。
见气氛有些怪异,一旁的周兮月忙上前打圆场,朝着许碧清笑了笑,请她入座后又吩咐房内婢女,“瞧什么呢,还不快给太子妃上茶。”
冯瑶房里的婢女原本听她也说过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恩怨,这会子见着许碧清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就站着没动,听了周兮月的话,才相互对视了一眼,匆忙往茶房去了。
许碧清目光并不在冯瑶身上,朝着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将那些锦盒递交给了跟前站着的人,“太子府上事务繁忙,我来得匆忙,只备了一点薄礼,还望冯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她对冯瑶自是十分客气的,毕竟是北衡将军的独女,自小宠爱万千,被人宠着惯着长大的,冯家在朝上又地位极高,许碧清自然也要尊敬几分。
看冯瑶没说话,周兮月唇角勾起一抹笑,朝许碧清说着,“既来了便是客,太子妃一路也辛苦,坐着喝口茶歇歇,阿瑶近日便不怎么说话,想来是有了身子的缘故。”
她这么一说,既给了冯瑶对人冷漠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叫许碧清无话可说,毕竟再怎么也不能怪罪一个有孕之人如何。
许碧清明白这话的意思,莞尔一笑,与周兮月对视了一眼,肯定道:“是这话,我也听老一辈的人讲过,说这女子有孕,有的人就会不爱说话,人也淡淡的。”
婢女奉了茶上来,许碧清接过之后也并不喝,将茶盏置于面前桌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叶桑身上,“少夫人既在这,那我倒有一事要说。”
话一出口,叶桑颇为犀利的目光就投了过去,顿时就反应过来许碧清来北衡将军府走这一遭根本就不是为着冯瑶。
她的目标,显然是自己。
想到这一层,叶桑反倒一扫方才的阴郁情绪,面上笑吟吟的看着她,“哦?太子妃请讲。”
对上叶桑的目光,许碧清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真诚,不由分说就上前拉过了叶桑的手,温声说道:“听说我铺子里的掌柜不小心冲撞了少夫人,昨儿的事他们今日才来报,这起子人在我面前也是这般轻慢,不曾想竟跋扈到了你面前,实在是我驭下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