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回到家中的苏铭仍然还是一副从村长家出来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独自在家里呆呆站了许久,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一些旁人听不太清楚的话语,直到夕阳快要西下,天色变得有些暗了,村长有些焦急前来催促了一声,苏铭才醒悟过来急急忙忙的去收拾好行李。面对即将要离去的这间陪伴了自己长达三四年的小木屋,苏铭心中充满了不舍,在踏出屋门的瞬间,苏铭扭身回望了最后一眼,然后掉头离开了。
“村长,我准备好了。”急忙赶到村口的苏铭抬头望去,居然挤满了前来送行的村民,向来冷清的小村庄此时热闹了起来。村长从人群中脱身而出,一把将苏铭拉了上车。
“夫子,等一下”,从远处传来了大大小小的儿童们的喊叫声。本已准备发车的村长听到声音后,无可奈何的将鞭子放了下去。
弟子们一拥而上,将苏铭团团围住。
“夫子,你出去还会回来吗?”
“夫子,你要出去多久呀?”
孩子们纯真的话语和依依不舍的眼神打动着苏铭的心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苏铭心头,令他瞬间有了留下来的冲动,但是他很清楚不能留在此地,也知道留下来后果。
“夫子我外出可能要很久,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要是发现你们荒废了学业,夫子我可会重罚你们。”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情感,苏铭摆出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
“可是孙文说夫子一去不回抛下我们了,大人们还要我们等夫子走后装做不认识夫子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呀?”
“孙文,你给我过来!”牛车前头听到孩子们话语怒不可遏的村长长喝一句。
孤零零的孙文从孩子们的末尾挤了过来,可以看得清楚他的眼眶红通通的,一副不久前哭过的样子,他嗫嚅了两下嘴唇,刚小声说了句“夫子”就被大发雷霆的村长将他单独拎至一边训斥了起来。
“孙文只是小小的开了个玩笑而已,夫子怎么会丢下你们喃,大人们叫你们装做不认识夫子的样子是我说的,还记得我第一堂课教过你们的规矩吗?夫子的命令一定要遵守。等以后夫子回来了再告诉你们为什么。”苏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苏铭以夫子的名义在此担保,以后我绝对会回来的,这样行了吧。”
众弟子们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但是在旁边的个个村民们将各自的儿童都领了过去,避免他们再次让苏铭为难。
“先生,你这次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我也帮不了你太多,唯有夫人以前织的一件衣裳能赠予先生了。”人群中走出来的是村里的木匠郭大成。
“大成兄。”苏铭有些感慨,接过了他手中的衣裳。郭大成算是村中与苏铭关系较好的一个了,这次送苏铭离去,他的心中也是充满了不舍。
“大成兄,关于你女儿,我有话要说。”将要离开的苏铭有事还没放心。
“我知道,是我亏待她了。”郭大成的眼光有些躲闪。
“你也知道,尊夫人的事,不能怪她。”苏铭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并没有怪她,只不过..”郭大成神色有丝痛苦,难以再说下去。
“你没有怪她就好,希望以后你能好好待她。”苏铭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瞧见他扭曲的面容,想了想还是作罢,还是让时间慢慢来平息他的痛苦吧,以后总会好的。
其他的一些村民趁郭大成说完话的时间也纷纷涌了上来,将手中的物品递给了苏铭,并献上了自己或是表示祝福或是表示惋惜的话语。面对面前村中的一些熟悉和不太熟悉的面孔,苏铭忍不住的感慨,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村子里的有些人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先生,准备好了没有?”训斥完孙文的孙富岳重新回到了座驾上,开口询问。
“嗯,我们走吧,村长。”将村民们赠与的物品都仔细放至另外的包袱内,苏铭收拾妥当。
“夫子,等等。”再一次想要发车的村长被打断了话语,孙文怯生生的从一旁背着双手走了过来。
“你这小兔崽子,还嫌刚刚没训够是吗。”孙富岳气的吹胡子瞪眼。
“夫子,这个是我们一起编的,送你。”没理会孙富岳的话,孙文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原来是一串由小草和野花简单编成的小花环,而周遭的弟子们也摆脱了大人的束缚重新聚集了过来。
苏铭颤抖着伸出了手接过了花环,眼眶变得湿红,哽咽的说了句“谢谢”,把身子转了过去,“走吧,村长。”
“驾!”村长扬起了鞭子,牛车缓慢的离开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大声唱起来一首由苏铭先前教过给他们的古老诗歌。
“天之涯,地之脚,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听着歌词,苏铭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何时回,来时莫徘徊。”
斗大的泪珠盈满了眼眶,苏铭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抹了抹眼泪。
“天之涯,地之脚,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泪珠不断滑下,用来擦拭的衣袖已经变得半湿,苏铭只好任由它滚落在自己上身衣裳上。
牛车越行越远,孩子们的歌声也逐渐越来越小。
“先生做好了打算没有?”,离开村庄有一段距离外,再也听不见孩子们的歌声了,车头的孙富岳见苏铭的情绪也逐步稳定了下来,遂开口询问到。
“先去南州回旧时家中看看。”已经擦拭好眼泪和整理好衣裳的苏铭打定主意。
“倒也不错。”村长点点头,“此地离南州倒也不远,大概需要走上五六天。先生如果走官道的话,倒是可以叫马夫相送,这样的话,大概只需要两三天便够了,假如快点的话,约莫一天左右就能到南州地区了。”
没有仔细听村长说话的苏铭在心中默默暗想着自家师父的事情,五年前师父留下一张字条后不翼而飞,字条中只说了一句到西州去了,就再无其他消息。在这么一个偌大的西州寻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历经千辛万苦的苏铭勉强打听到一丝师父可能在此地逗留过的消息,然而希望却在昨天瞬间落空。既然凤鸣庄没有的话,师父到底去了哪里喃?没有答案的苏铭一脸苦涩。
“吁!”前头的孙富岳叫停了牛车,在一处道路的分叉口停了下来。“先生,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左边这条路是进城的路,右边是往南州去的大路,一切都凭先生定夺了。”
苏铭默默的从车上跳下,将收拾好的包袱背在了身上。
“先生,这些盘缠,你且收着。”村长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苏铭。
“村长,我不能收这个,这几年在村中一直是劳烦村长照顾,已经让村长破费良多了,再收你的钱的话,我心里有愧于你啊。”苏铭摇头拒绝。
“先生拿着便是。”孙富岳二话不说硬生生的把荷包塞进了苏铭包袱中,“虽说路途不甚遥远,但是先生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要是钱财带少,万一需要急用时,恐会造成不便,这份盘缠你还是收着吧。”
“多谢村长。”见无力拒绝,苏铭行了个大礼以示感激之情。
“先生请起,鄙人愧不敢当。”村长连忙将快要跪下的苏铭扶起。“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先生还是快些上路为好,寻处店家先歇息一晚,等到明天再找辆马车前往南州吧。”
“村长所言极是,但是我还有一些事情想拜托村长。”
“先生请说。”
“村中弟子们,我希望在我走后,村长能为他们重新寻个夫子,也望村长替我监督,切不可让他们耽误了学习,毕竟村中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了。”
“这...”村长长叹一口气,“我们村子这荒郊野岭,先生能前来为孩子们教学已经是村子里的人百世修来的福份了,重新再寻一位怕是有些艰难了,不过,在下会尽力就是了。关于村中儿童学业,先生请放心,我会尽到职责,好好监督他们的。”
“如此便好。”得到村长保证的苏铭了却了一桩心事,“村长请回吧,在下也要动身了。”
“先生请走。”孙富岳调转车头,往村子方向驶去,不再废话。
“告辞。”苏铭抱拳深深鞠了一躬,毅然决然的背好了包袱大步流星的往右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