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金庸“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最喜欢的男主角不是郭靖不是杨过不是胡斐也不是风度翩翩的令狐少侠。而是一支玉箫,来去无影的桃花岛主黄药师,只因他那一句“我本逍遥人,自向逍遥去”。
何为“逍遥”?——从心所欲,不逾矩。
第一次接触这两个字是在初二的时候,那时刚进入青春期,世界观价值观和身体一起快速发育,开始独立地审视这个世界,对未来感到一片茫然。那段时间陷入了忧郁期,我总觉得人终有一死,为什么还要辛苦劳累一辈子然后才去赴死呢。未来的人生该怎样进行下去,我困惑了,一时间茫然无措。看着村里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我心里产生了一种消极的情绪,觉得“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在我“有涯”的生命里,又应该去做一个怎样的人?直到遇见了《庄子》,才让我心结顿开。他让我学会了豁达与从容,学会了“乘物以游心,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既然人生苦短,那就珍惜当下;既然喜欢一件事,那就趁当下去争取。争取你想要的,做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也是从那时开始,从心里开始信仰“水”的哲学。它不屈从,不献媚,不管历经多少波折,依然故我。在它看似波澜不兴,温柔恬静的外表下却也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顽石不足以阻它,雨雪不足以伤它。滴水可以穿石,汪洋足以吞国。
水,善从,不争。静默,方可流深。我把这种品质名之为“逍遥”。
所以在我后来的日子里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喜好,即便是在枕戈待旦的高三,我依然会在晚上拿出一段时间来阅读许多和高考无关的东西,然而那种“三更有梦书为枕”的安然着实让我陶醉。
《仙剑奇侠传五前传》里面谢大个的那句“人生乐得逍遥自在,何必拘泥于何门何派”实获我心。我做了,我喜欢,就够了,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朋友生日时去了一次江油,顺道去拜访了一下那位仰慕已久的青莲居士。站在李白故居前,看到那些以门票的方式贩卖着的精神商品,我忽然惊觉,诗仙是自由的灵魂,在这群按照图纸建造出来的古殿里面,我是找不到他的。他的风骨早已烙在千山万水之间,他孤高傲世,凌驾在整个大唐之上独自高蹈,神州何处不故乡?
他是那个时代的李敖,叛逆放浪,不买世俗的账,对“英雄为之尽白头”的科举不屑一顾,然而他也是幸运的,没有像千万人那样把毕生精力都倾注于古代的“高考”之上,否则文学史就要改写了,中国少了一个诗仙,而多了一个范进。当所有人都在官场低眉顺眼、溜须拍马的时候,他却高歌着自由,且放白鹿青崖间。唐玄宗三诏殿前、御手调羹也招安不了他自由而高贵的灵魂;繁花翠柳、冠盖京华也挽留不了他决意离开的脚步。他会在皇亲国戚面前了无遮掩地摆出自己高傲的姿态,他会在千杯入喉之后毫不给对方面子地大吼“我醉欲眠君且去”。因为他是李白,也只能是李白。他有他孩子气的性格,然而那样的他才更真实,更无所饰丽。
他的诗想象奇绝,格调自高,后世之人模仿不绝,然而大唐以后,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李太白了,因为亦趋亦步本身就是和逍遥相悖的,是逍遥成就了诗仙。
《菜根谭》中有一句话:“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
后来我终于明白,想要寻找诗仙,只要花间一壶酒,邀来清风、明月,诗仙也就不请自来了。
人生乐得逍遥自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