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的出奇,只留下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从京都随行一千侍卫,如今无一幸免,只留下了那顶修补残缺的龙撵。而那人,此时正伫在龙撵之外,静静地看着空中的繁星。那一身血污长衫早已被换去,他只是着了一身轻薄的白锦长衣,墨黑的发飞扬在空中,眉目清冷,一言不发。
风似乎吹大了一些,云溪静静坐在石头上,用匕首修整着袖箭,一只又一只地按了回去。
云溪起了身,缓缓走向宁西洛。
他微微侧过头,露出了好看的下颌角,鼻尖洒满了月的清幽:“你说。”
云溪愣住,只是凝神看着宁西洛如此寂静的模样,那双漂亮的凤眸中藏满了幽深,她沉了沉心,缓缓道:“楚临安在画家呆了多年,自然不会伤及画溪的孩子,而流烟则为西州公主,若落在东蜀人手中,定然不会有更好的下场。”
一字一句,她都咬着牙说的清清楚楚,可是身前之人却无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而这抹凝视却让云溪胆怯。她撇过头,不敢再看向宁西洛。
“总有一天,会有人因为你的愚蠢牺牲性命。”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话,转身便回了龙撵。
而现在,已是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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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犹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月光的余晖如轻纱一般笼罩了那紫色衣裙的女子,她轻轻睁开了眸,只看到一片昏黄与杂乱。
有男人在她的周身走来走去,因为身体上的束缚,导致她无法站起来,挣扎了片刻便无力地躺在了地上。
一双冰冰凉凉地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脉搏处,男子清澈的声音缓缓道:“怕你记住路逃回去,在下只能给你下了这些药了,死不了的,我们毕竟还是有些情谊在的。”
男子的话刚刚落下,便有人在一旁大笑道:“等那丑丫头带着皇子来了,这美人是不是就能归给兄弟们了?”
说完,便是一番骚动。
流烟听到有几人跑到了她身侧,大声道:“这可是公主,咱们若是跟她好上了,岂不也是皇亲国戚了?”
紧接着,便是一顿哄笑。
可那声音清澈的男子依旧没有出声,反而将手从她的脉搏处拿开,半晌后才叹了口气,狐疑地问着身侧的那些人:“在下只是答应帮你们王爷治了桩皇帝的小病,他便犒劳了我几千将士,倒也算诚信之人。此事一过,你们王爷可愿意与在下见上一面?”
有男人直接回复道:“一桩归一桩,等这美人帮兄弟们玩尽兴了,本将便帮你去寻寻王爷的意思,不让楚公子白费一番力气。”
流烟心中焦急,支支吾吾地想要骂出口,却被口中的东西堵住。
那时她被山匪绑了,从未有太大的紧张,而如今……
想到这里,流烟心中堵塞,不由得难受至极,云溪将她交于张良手中,眼看东蜀军朝他们涌来,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张良从马上一跃而下,掠出了人群,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却被那些人直接捆绑至此,生死不明,无人问津!如今,却还要听着这些蛮横之人污秽之词,只觉得恶心犯呕。
“小美人竟然哭了,瞧双水灵灵的眼睛,真让我看的心里痒痒。”
“你可别说你心中痒痒,哪个男人看了西州第一美人心中没点念想?”
“要说起美人,啧啧,画溪若是活着,天下哪还有美人?这四国天下,我便没有见过比画溪还有让人难耐之人,若是能亲芳泽,我宁断一只手!”
“哈哈哈哈,那我便宁断一根脖子……”
“啊——”
哄笑声在这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凄厉的哭叫声,血直接喷在了流烟的脸上,她听到有人跌倒在她身侧的声音,也听到无数人慌乱的声音。
似是那做领将的男人,惊慌地问道:“楚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那清澈的声音很冷,而冷中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缓缓道:“他们不是想要画溪吗?那在下便满足他们的愿望,送去地府见上一见,不也是他们心中所盼望之事?”
领将缄默。
突然间,有人将清清凉凉的东西直接撒在了流烟的眼睛上,昏黄渐渐消退,那双湛蓝的眸直接入了她的视线,面前之人虽面目好看,让她心生恐惧。
楚临安,她曾去画府与画凉相见之时便见过他!
楚临安伸出手,直接将她口中的布拿了出来,笑道:“公主,我记得你那年第一次在画府看到我时,便是如此神色,在下的脸有那么可怕吗?”
流烟惶恐,很快眼眶中浸满了泪水,焦急道:“你是为了画蓝凤才绑架本公主的?”
楚临安微微张口,神眸中写满了狐疑,只是他却突然笑出了声:“凤儿?你倒是有趣,非要将我与凤儿牵扯在一起。”
地上的血染红了流烟的衣裙,她看到身边躺在地上挣扎的两个士兵,怒斥道:“画府待你不薄,本公主是画凉的未婚妻子,你怎能绑了我?”
楚临安从腰间掏出匕首,直接将流烟身上的麻绳砍断。
流烟仓皇地起了身,却看到楚临安直接将那匕首丢给了身后之人:“李将军,当着西州公主的面,让她看看什么叫做残忍,什么叫做不听话的代价。”
那被称作李将军的男人有些心神不宁,可是与楚临安对视一眼后便狠了心,直接将匕首插在了那将死的士兵身上。
“楚公子,如此可好?”他声音微颤。
楚临安轻飘飘地看着地上已经咽气的士兵,左手直接扣住了流烟的脖子,迫使她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与那尸体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流烟惊叫:“楚临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临安笑道:“你且听清楚,我抓你是为了换皇子,也是为了给宁西洛一个教训,教训什么呢?”
他停了下来,握主流烟的脖颈,缓缓靠近她:“你不知道吗?”
流烟闭上眼睛,不假思索道:“你爱慕画溪,对不对!”
楚临安恍然大悟地对着房间内所有的士兵都点了点头,湛蓝的眸中再度写满了危险,他轻笑道:“不然我为什么想杀宁西洛,却要留下龙子?我在画府多年当真是为了凤儿?就她那副丑模样,我真是忍着恶心才去教她医术的。”
丑模样?
流烟奇异,心中却再度忐忑不安:“画家之所以诛九族,皇兄也是无奈之举!你以本公主去要挟,便不怕画溪恨毒了你吗?”
楚临安微微摇头,红润的唇犹如血滴一般悠悠启开:“画溪若是当初跟了我,又何必闹得如此境地?若是跟了我,想必那孩子便是我的种,又何必伤公主分毫?我隐居多年,不过是等一个机会,一个能给宁西洛一击的机会罢了,而你便是那个机会。”
楚临安直接将那匕首从尸体身上拔出,递给了流烟。
流烟惶恐,看着那满是血渍的刀,仓皇地向后退着:“楚临安,你什么意思?”
“这人侮辱了画溪,你便看着我是如何将他开膛破肚的,如此便能了解,宁西洛杀了画溪,而我是什么感受。”楚临安似是并不开心,无奈地按住了流烟的脖颈,悠悠道,“嘘。”
他的食指指着薄唇,俊美的脸对准了那尸体肚子,却是笑了。
只是一瞬,流烟便闭上了眸!
刀划破衣服,从而掠过肚皮的声音渐渐从耳畔响起,流烟瑟瑟发抖紧闭着眸子。
房间内血腥的味道越来越大,似是有人在干呕。
楚临安似乎并不甘心,反而撇过眸,笑道:“公主,你再不睁开眼睛去看,便跟他一样躺在这里如何?”
他虽是在笑,流烟却知道以楚临安的品性定然会杀了她。
那年她第一次见到楚临安便知道他有多么危险。那时,画凉捉了一只极为罕见的飞禽,便邀她去府中看望,而她入府的那一瞬间却看到那飞禽直接冲向了画溪与画蓝凤。而那个时候,画蓝凤躲在画溪身后,画溪直接用袖箭射穿了飞禽的喉咙。
虽府中并未有人受伤,但是楚临安却将那飞禽捡起来,收了回去。
午膳时,她在后院丢了画凉送于她的步摇,便去寻,时却不经意间看到一地的羽毛,以及那血肉模糊的飞禽尸体……她几乎是仓皇而逃,却与楚临安撞个正怀,那时,楚临安用那双蓝色眼睛,带着阴冷的笑意凝视着她。
而如今,楚临安为了画溪竟癫狂到与东蜀合作……
流烟心神颤慌,缓缓睁开了眸,看着眼前血迹斑斑的尸体,心中作呕,却依旧忍耐着鼻腔中的酸腐味道……
楚临安似乎累了,湛蓝的眸中写满了疲惫与慵懒,他缓过神,对着流烟淡笑道:“看你这般模样,似还不够尽兴?不妨事不妨事,这边还有一个喘着气的呢,他刚刚不是宁愿断了手臂也要一亲画溪方泽吗,你这便将他的手臂砍下来,如何?”
此时,流烟彻底害怕了,面前之人的尸体早已不堪,屋内所有人都在后退,瑟瑟发抖地看着楚临安与他,满眼的惊恐与恶心。
刚刚,楚临安对两个士兵出了手,其中一个已经被他作弄成那副惨状,如今,却又想将刀给了她吗?
楚临安将手中沾满血迹的刀递给流烟,阴冷道:“怎么,公主不愿意做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