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话音落下,云溪眉眼皆凝视而去,是她故作收了心神,不想让那些侍卫看到太多。楚临安自然是明白的,因此,便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云溪弯身,将那竹篮再度跨在手臂上,朝着月光洒向之处快步走去。
那竹篮轻轻放置在囚车栏之外。
楚临安看到云溪的手上还有一些剑伤的痕迹,不由得心中一紧:“三十三株皆找到了?”
她淡淡地点了头,温和道:“你且看看是不是这些,若是药草皆对,公主便会宣人拿了工具过来,你要负责熬药的。”
张良踏步而来,再度将囚车门打开,云溪将竹篮轻轻推了进去。
楚临安翻看片刻,掠看张良一眼。
张良会意,对着侍卫道:“你们下去吧,这里公主自有吩咐。”
侍卫们对着流烟行了普礼后便皆退在了数米之外,静待着。
而此时,楚临安在那竹篮中挑上一挑,将那有用的两株药草翻了出来,直接从囚车中丢了出去。
张良接住,皱眉:“如此便可?”
流烟从身后行至此处,美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那是她这些时日少见的笑意:“剩余的药草皆可以做成那日杀人所用的毒散?”
云溪听此,脸色僵白,回看流烟:“你们要做什么?”
张良环抱佩剑,轻轻依靠在囚车壁处,清声道:“二姑娘想要救下楚临安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公主却信任二姑娘不会做出不利西州的事情,这便是对二姑娘的情谊。如今,楚公子愿意与公主合力去杀了那该杀的贼人,二姑娘又何必多问?”
此话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云溪却听的明明白白。那日,楚临安对流烟做出那种事情,流烟自然是恨及了楚临安,而如今,宁西洛昏厥,按流烟的性子只要拿到解药便会杀了楚临安,但是,她却愿意与楚临安做交易,放楚临安一次,由此可见,流烟想杀之人更胜于楚临安。
云溪不再问,却看到流烟红了眸,可是流烟却轻扬脸颊,并未让那泪水肆意地流下,反而笑意更加浓郁:“她毁了我,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风夹杂着雪,肆意在这片天地之中。
流烟与云溪擦身而过,长发迷乱了云溪的眼睛,她本便迟缓,可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直接拽住了流烟的手臂:“她?”
云溪记得,晴日中,流烟在马车中抱着她哭泣的模样。她也记得,侍卫们将她的朱钗从雪地中寻觅而出,亲自放在她手中时,流烟红着眸的样子。
此次龙撵遇刺,除了她被人陷害,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流烟她……
云溪看到流烟只是轻轻转过了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拽着流烟手臂的手,流烟垂着眸,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入云溪的手背上。
“我不干净了,云溪。”她缓缓道。
云溪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流烟那双氤氲的美眸,看着她微微战栗的身子,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瞬间坠入那地域。
手背上那晶莹的泪水冰凉刺骨,云溪看向张良,沉声道:“谁做的?”
张良缄默。
而此时,那在囚车之内的人却悠悠地打量着流烟,轻声而问:“虽说现在问并不合适,在下还是想问一句公主,在那事之后,你可饮过避胎汤药?”
只是瞬间,张良直接将怀中的剑抵在了楚临安脖颈之前:“楚公子,你这是何意?”
楚临安撇看脖颈上之物,只是伸出食指轻轻将之抵开:“究竟是公主不懂这些东西,还是说那些医正奉了谁的旨意,不肯给公主开那些汤药,张总管可明白一二?”
流烟脸色一度苍白:“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很可能会——”
楚临安轻笑,眸色中却闪过一丝狠厉:“若是再迟上两日,若是公主月事未来,公主担心的便不是失~身的痛了。在下说了这么多,公主可明白?”
一字一句皆刺痛在流烟心中,她紧咬着下唇,狠厉道:“全部都杀了,一个不留!”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回荡在这片空荡之地。张良虽未说什么,甚至并未看向流烟,便直接抱着佩剑踏雪而去。
只是瞬间。
惊恐,求饶的声音变络绎不绝地响起。
远处,血色渐染了马车,三名医正皆死在了张良的剑下,在所有侍卫惊诧的目光中,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一身蓝衣并未渲染分毫血渍。而他踏雪之时,脚下的血却延绵了数米……
流烟侧身轻看张良,绝美的容颜之上却写满了肃杀之后的快意。
容颜中略显的那抹苍白,也在这片大雪之中消失殆尽。
云溪一言不发,轻轻地将手触碰在流烟黑色狐披之上,而在这时,流烟却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至囚车。
她的手,落了空。
风很凉,而流烟却犹如这抹凉薄一般,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从前的她,从未如此,也从未与宁西洛一般暴怒,杀人如麻从来都不是形容流烟的。而流烟为了自己,也为了她,却在短短几日之内,杀了很多人。
流烟不留情面,甚至不问原因,一句不悦,便能要了宫人的性命。那些罪不至死之人,早早地将这性命丢在了这雪地中,成为了一片亡魂。而这一切的罪,都来源于尉氏县一行,而要求宁西洛来此的源头,却是她,云溪。
那绝美人儿背对着楚临安,唇角悠悠上扬,她轻撇着那些草药,冷声道:“皇兄的解药,你定要好好去熬。而那毒药之散,本公主也要提前拿到,你可明白?”
对于这些话,楚临安却并未在意,反而透过流烟看向那雪地中那潇潇一抹粉色:“那避胎的汤药,公主可还需要?”
流烟随着楚临安的眸光看向云溪,淡淡道:“不必了。”
云溪听此,直接跑至流烟身侧,怒道:“什么叫不必了?若是你出了事,画凉回来了又该如何面对?若是有孕,你这一生都将是痛苦的!”
“画凉?”流烟轻轻一笑,颔首看向月空,迎接着那点点冰凉的雪花,“他还回的来吗?”
只是淡淡一句,便让云溪死了心。
流烟那一抹神色,是死灰,也是无奈,而云溪看到的更多的情绪,却是不爱。她曾经在宁西洛眼中便看到过这样的神色……
“天花散是毒,而加入了我的血,便成为了那药散。”楚临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云溪的思路,她回过头看向楚临安那湛蓝清透的眸。
云溪瞳孔中倒影着他淡淡的笑意:“加入了我的血,便成为了新的烈毒,我称它为天花之舞。可融一切之物,可杀一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