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炉火烧的极旺,虽是暖和,一旁的宫婢却吓得瑟瑟发抖,无一人不是跪着的,自是顾生言进了殿之后,这些宫婢才悄悄侧目而去。只是,她们虽是害怕,却无一人能发出声,自是因为皆是哑婢。
顾生言诧异,依旧垂着身,将宫婢身前摔碎的瓷碗收起。
“你们还不下去?”顾生言轻声道。
这些宫婢立即起身走出了养心殿,且将那门关的严严实实,阻隔了一切风寒之色。
一切收拾妥妥当后,顾生言才敢朝着养心殿前方而去,然而,却看见了一个精雕玉琢的孩童站在了他的身前——这孩童长了一张极为好看的稚嫩俏脸,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似是以冷色之样打量着顾生言,然后后退了一步,再朝着那层层帘帐后的人偷偷掠了一眼,直接将手持的碧绿色的玉瓷杯,直接朝着顾生言扔了过去……
顾生言直接伸手接住了玉瓷杯,心中忐忑不已:“小皇子,这龙湖杯可是皇上的心爱之物,怎能乱丢?要是破了,这不是要奴才的命吗?”
话落,羽声便努了努嘴,一双紧紧眯着眸子刹那间浸出了眼泪:“父皇……父皇……他怪儿臣……怪……”
说到这里,羽声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起来。
顾生言脸色白了些,刚要开口去哄,便听到帘帐之后的皇帝冷着声音道:“等他哭够了,再将他带出去。”
“这……”
顾生言有些胆怯,这皇子似是回京都之后便未曾养在宫中,反而寄养于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虽是画溪将军留下的孩子,也是这宫中唯一的孩子,本该娇生惯养,但如今皇上的所作所为,倒是让顾生言费解起来。
“顾总管,你将羽声抱过来,吃些东西。”那层层帘帐之后,云溪轻声道。
听到这里,顾生言立即将抱着羽声便朝着帘帐后而去。
羽声在他怀中挣扎过后,自当看见云溪的脸,又开始努着嘴哭:“丑……不见……不要看……父皇悦丑,悦丑!”
顾生言抬眸轻看皇帝的神色,那凤眸无波,似是无恼。顾生言舒了口气,便将羽声放于地上后。
“见娘亲,羽声要见溪娘亲!”羽声躲在了顾生言的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
“皇上,这……”顾生言俯身朝前看着,只见那软塌上放了四四方方的小桌,而那桌上却也只放了三道名不经传的小菜,无一荤腥。只是如此罕见的午膳,倒是奇怪。
云溪起了身,走至羽声身前,本想触碰他,可羽声便躲的更肯后:“我要见娘亲,不让见,便不吃,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说此话的时候,羽声倒是闭着眸一眼也不敢朝前看去。
云溪抬手轻轻触碰了自己的脸,转身于宁西洛对视:“我很丑吗?”
宁西洛放下筷子,回眸凝了云溪的脸,淡淡道:“不好看。”
云溪走至桌前,直接握住了那放置的面具,冷笑:“那你还把我关在这里做甚?倒不妨提前让我与画凉回了北渊,倒也不失一处好事。”
“再提画凉一句,朕便杀了她。”他一只手手扣在了云溪的手背上,另一只手反而举起了茶杯,凝了她,“你与溪儿性子太像,替身倒也可以,朕可以不看你的脸。”
“望梅止渴?”云溪冷笑,想要将他的手抚开,却被扣的很紧,只能用了内力,而此刻木桌面已经出现的裂纹。
宁西洛放下茶杯,反而夺过那面具轻扣于云溪脸上,冷笑:“画饼充饥。”
听到这里,顾生言站至一旁已然笑出了声。
一旁的羽声睁开了眸,一脸懵懂地看着带了面具的云溪,小声道:“丑姑娘的脸确实像饼,父皇骂人都不带脏话的…咯咯…”
稚嫩的笑音落下,那凤眸中的冰冷之意便落了下来。
顾生言直接捂住了羽声的嘴,小声道:“奴才这便带皇子出去。”
羽声依旧眨了眸,想要拽开顾生言的手,不停地挣扎:“我要见娘亲!”
云溪站至一旁,只见宁西洛起了身。
他负手走出这层层的帘帐,反而站于窗前,轻轻地推开了……
窗外风雪大作,而那跪着的官员也只剩下陈巡抚一人,他侧眸凝了羽声,轻声道:“羽声,过来。”
羽声松开了顾生言的衣裳,反而踏着小碎步跌宕而前,一脸期望地看着宁西洛:“父皇……”
宁西洛弯下了身,疏薄的凤眸却溢处了淡淡的流光:“闹够了吗?”
云溪不知宁西洛想作甚,只是未见那抹冰冷,自知这羽声定然不会惹了他的怒气。
羽声点了点头,在窗下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够……不闹……”
宁西洛笑道:“想见溪儿?”
羽声眨了眨眼睛,狠狠吸了鼻涕:“那是父皇的溪儿,儿臣要叫她娘亲。”
宁西洛再道:“那是民间的叫法,你要叫她母妃。”
羽声不解,小小的身子向后站了站,只是搓了搓手:“好冷……”
那风掠至养心殿,吹散了一层层帘帐,顾生言瞥了云溪一眼,只是觉得这皇帝今日想要惩治这小皇子,不知如何做,只能以求救的目光瞥着。
而云溪却朝前两步,微微摇头。
若是以往的宁西洛定然不会多关心养心殿之外的跪着的人,即便是曾经的她,跪于养心殿外,宁西洛也是不问不言。而如今,这陈巡抚倒是得了一分皇帝的注目。
宁西洛起身的瞬间,一掌击中了养心殿的殿门……
砰——
殿门砰然打开,而他却俯视着腿边之人,凤眸一凛:“羽声若是有办法将他赶走,父皇便让你与画溪见上一面,可好?”
话音刚落,那小小的身子便直接冲出了风雪。
“宁西洛,你疯了!”云溪疾步朝着殿外而去,却直接被宁西洛拽住了手。
他的眸中散着淡淡的晕浅,于那风雪中的人影只是轻轻一凝:“北渊太子跟羽声这般大的年纪便入主东宫一年有余,若这宫廷不适合羽声,朕自然不会将他长留于此。”
“龙子卿自当生来便是太子,自当入主北渊东宫,你又何须跟羽声比?”云溪冷言。
只是这一句责问,却换来了宁西洛的抿眉:“他那么骂你,你还如此关心他?究竟是捧杀,还是你想替朕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