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轱辘压雪之声刚刚停下,马蹄嘶鸣,一口白气自那红色骏马鼻中而出。
这马车并非一般马车,而是东宫黑金红木马车,上面刻着飞龙之样,每一纹路皆栩栩如生。要知四国天子,除非登基,则不可以该纹为用,而这东宫太子却能用,因为他生来便是北渊未来的主人,皆北渊之人认可的太子,也是北渊之人认可的未来天子。
东宫太子自马车而下,凝看着跪成一片的人,眸色如水。
内监跪的心颤。
龙子卿身后,有一人儿自马车而下,与他一旁站着不动,且静静地凝着云溪朝她行来的样子,轻声道:“二姑娘,规矩!”
云溪立即停下脚步,灼灼目光盯着雪地中那陌生的容颜,心中却是欢喜。青鸾虽变化了容貌,可是那身形,云溪一看便知是她。
云溪踱步走至龙子卿身侧,俯身:“见过太子。”
龙子卿心中略微沉了心,伸手搓着云溪冰凉的手指:“宫中让你去武卒营,自是为你以后入主东宫正妃做准备,我怕你吃苦,便将青鸾带来与你一同去。毕竟她身份有碍,隐了容貌自是好事,西州刺客若发现她与你一同,她因此也能护住自己的性命。”
说罢,龙子卿掠过云溪,瞧看客栈之内那一身红衣之人,唇角一勾:“光颜姑娘一人,是不够的,多一个婢女,多一份事。”
话落,龙子卿抚手。
所有内监皆站起,行了礼便超客栈外而去。
介时,客栈之内的所有人却依旧偷偷瞥着那站在客栈门前——那并未对太子行礼的“美人”,且挪不开眸子。
众人只见,那“美人”微微垂身,便将云溪的手从太子手心中抽出:“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未嫁入东宫之前,还是要明白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不好。
北渊太子性情温和,却也不易生怒,所以百姓皆喜。而如今,那俊美之人眉头挑了挑,笑道:“你这婢女倒是懂事。”
颜冥握紧云溪的手,清音不改:“繁花草木,皆有规律趁着,人非圣贤,皆有规矩束着。若是乱了,家不是家,天不是天,国也非国,不是吗?”
云溪浅笑,眸光转至颜冥,打量着,微红的唇启了又闭。
云溪看着颜冥,心中的笑意却越来越盛,明明昨夜还受伤胆怯,今日便如此剑拔弩张,对方还是东宫太子,这斗奴场出来的姑娘不光有钱,还胆子大。
青鸾走至颜冥身侧,稍作打量,于云溪耳侧轻音说了什么,云溪便收回了目光,且投至那隔着帘帐的马车之内。
里面静至无声,却也让云溪心悸一分,她直接掀开帘帐便往马车内入。
马车抖动,震响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一道人影从马车内被人踢在了雪地中,众人皆看去——
青鸾浅笑,颜冥却将眸看至龙子卿,眉间一皱。
那一身赤衣之人,掠起轻功再朝马车而去,云溪便从马车之中飞出,双臂缠绕着那人的手,几个回合下来,地上积雪已化大半。
那赤衣之人,容貌俊美却也凉薄,狭长的眸子瞥看云溪,道:“一月不见,你倒是厉害了许多。他日再战,定能赢你。”
听此,云溪只是点头,她双手背在身后,朝龙子卿而去,一双眼睛无法掩盖万分笑意:“画凉伤势好了大半,自然多亏太子的帮助,云溪感激不尽!”
看云溪未曾理会他,画凉眉头皱了皱,一脸不悦之色。
龙子卿漾起袖子,微微抚正云溪发间的已乱的云溪簪:“武卒营并非良地,青鸾与画凉带在身侧还是好的,毕竟你这婢子不会武功,平日里也帮不到你什么。”
语闭,龙子卿对着颜冥笑了笑。
颜冥轻佻眉梢,听着龙子卿将“婢子”二字说的极重,心恼无甚办法,只能将云溪拉至身侧,弯着身子在云溪耳畔说了什么,云溪愣了愣,直直地看着龙子卿。
龙子卿依旧是笑意温和:“怎么?”
此时,已经不是颜冥将云溪拉扯在身后,反倒是云溪将颜冥往身后拉了拉,客套道:“画凉与青鸾随我入武卒营,是以什么身份?”
青鸾垂身:“自然是婢子与仆人的身份。”
画凉侧身瞧着青鸾,冷笑不语,青鸾赶紧低了低头,小声道:“公子失忆未复,性子还是那般,此番一同去往武卒营,会不会有些……要不然,公子还是别去了……”
青鸾盯着画凉,似是害怕。
画凉唇角抹了冷笑:“为何我不能去?仆人便仆人,她本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无妨。”
说完,画凉便直接入了马车。
云溪愣了愣,反倒是因为画凉这一声言语心中欢喜。她与青鸾对视一眼,青鸾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画凉一同上了马车。
这胤都冬季的天似因近日的小团聚变得不那么寒冷了,云溪看着前方白雪皑皑的街巷与人来人往的酒楼,脑海中却突然闪过她的影子。
——“姐姐真当凤儿是姐姐的敌人吗?”
这一句话突然从脑海中闪过,云溪袖下的手臂不由得颤晃了些,而身后之人却握住了她的肩膀,那殷红的唇于她耳边笑道:“你在怕吗?”
颜冥一语,云溪立即摇头。
龙子卿凝了颜冥一眼,脸色略微僵硬:“那武卒营在城外几里之地,并不远,今日我送你去。”
云溪慌张地点头,便直接上了马车,落了那帘帐。
马车之外,龙子卿对着颜冥柔和一笑,而颜冥却沉了眉峰,本带着笑意的绝美容颜,也于此刻消失不见了去……
与龙子卿擦身而过之时,那红衣少年却颔首清声:“好玩的日子还在后面。你若奉陪,本王自然与你共赏这北渊盛世。”
说罢,少年便入了马车。
似妖似艳,他的美迫及了天地绝色女子。这一入,这片天地之间的颜色皆少了几分,那抹红至绝艳的人带走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客栈内、街道男子皆灰心叹气。
而马车之下,飞扬而来的风席卷轻浮那白衣,龙子卿看着那落霞的帘帐,桃花眉眼掠着危险的温笑:“那便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