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带着危险。
云溪后退一步,想要与龙子卿拉开一段距离:“你娶我,本便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你是否对我有心,这本不是重要的事情,如今最重要的是悦城死伤万人!”
这一声极大,云溪是动了怒的。若这青墨当真对龙子卿有情,龙子卿还当着她的面吻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要想到这里,云溪便觉得恶心至极。这样的事情她自宁西洛那里经历过一次便明白,青墨的感受是如何。她与龙子卿本便是交易成亲,并非拿心对心,若龙子卿当真用了心,便不会在每一次她遭遇危难的时候——皆不在。
于第一次见面,龙子卿便跟踪她,或许那些刺客死士皆是假的,皆是试探她所为。
于沈惊鸿被杀那日,不早不晚,沈惊鸿死了,龙子卿才来,或许龙子卿是在等沈惊鸿的死,再做那救她之人。
于西州皇宫,青墨被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龙子卿救下青墨。而后,却迟了那么久才将她从皇宫带出。或许龙子卿只是等,等那场吃药的戏码,让她恨足了宁西洛,心甘情愿地陪着他离开西州。
于斗奴场时,龙子卿便是而后才到,无论是什么理由,他迟了。
再然后,龙子卿将她带到宫里之前便知道那是虎穴之地,龙子卿想看的是她是否有能力自己走出来而已。若烈阳府没去求那老皇帝救她,那么她只能杀出那里。
一切的一切,皆让云溪不敢去细想。那云溪簪被沈惊鸿丢了,如何又碰巧被龙子卿捡到,或许是跟踪,从头至尾皆有死士在跟踪她!
云溪静静地看着龙子卿,看着那张俊美至极的容颜,唇角掠了层层的笑:“姜国一战要起,云溪便先行离开了。若宫里知道姜国一战,我未去,定会责罪而下。”
她轻轻俯身,不再与龙子卿对视。垂眸间,云溪看到龙子卿握住了她的手臂,后退半步轻声道:“太子,该行了。”
龙子卿凝望着那林间的八千姜国将士,沉了声:“我要的并非你的人,而是你的心。若给你一个理由,让你肯信我与青墨之间的关系,那便随你。”
他将眸倾至马车之侧。
那黑衣罗衣的女子缓步走至龙子卿,俯身道:“太子。”
云溪眉头微皱。
谁也没想到,那一向温文尔雅的东宫太子竟轻扬了白衣,将青墨腰间的佩剑抽出,直接贯穿了青墨的肩膀!
“如何,可信?”龙子卿声音冰寒。
云溪颔首,凝望着青墨那已经微微颤着的身子,那双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肩上的剑与龙子卿……
青墨将那剑直接拽出,双手虽浸染了血,却依旧捧着那佩剑,声音低沉:“太子。”
那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土之上,月色与剑色相交。
她贵为郡主,屈居于东宫门下,充当侍卫与婢女,即便被行刺一剑,却依旧呈着那剑,卑躬屈膝着。
这样的龙子卿与宁西洛究竟有何不同?
这一剑同样也贯穿了云溪对龙子卿的最后的那一道防线,她不再信任龙子卿,仅凭这一剑便知,龙子卿那温文尔雅的容貌之下藏着一颗如何的心。
云溪走至青墨身前,从那满是血水的双手之上接过了那佩剑。她将那剑垂至土地之上,拉出了长长的血痕,再然后,那剑便指向了青墨。
云溪笑道:“若我让你杀了她呢?”
龙子卿未曾言否,直道:“只要你想,便杀。”
风声阵阵,青墨微微颔首看着龙子卿的背,眸中慌乱一瞬,然后便转瞬即逝……
捕捉至这一瞬,云溪松了那剑,直接丢在了地上:“那如你所言,娶了我,且只有一个妃位,东宫从今至后不再多一人,我便信了你。”这话,龙子卿想听,云溪便说了去。
从始至终她要的不过是北渊的兵力,其他的不过是缥缈云烟。她定会寻到沈惊鸿的尸首,也会杀了宁西洛。而龙子卿与这青墨之间的事情,她不想插手,也不乐意插手。
信与不信,皆于她没有太多关系。她的本分便是入主东宫,且能帮到龙子卿,想必这便是东宫从始至终皆想要的,不是吗?
云溪苦笑,凝着龙子卿再度沉声道:“姜国三万人,墨城寻了一万,我杀了两千有余,这剩余八千我便替武卒营收下了,自今日之后皆会成为东宫之人。”
她俯身盈盈,眸色一直凝着地上那片阴影,上面落尽了青墨的血。
龙子卿眉目温和,盯着地上的血剑:“一切皆会上奏于宫中,这既是你俘下的将士,之后便会跟着你。姜国一战若能立下战功,自是无人再反对你嫁于东宫。”
夜朗星疏,他眉目皆是温柔。
血色荡漾,他似乎并不在乎。
云溪抬手看着自己衣袖之上渲染的血迹,那是叛军的血,也是起战的开始。
凝着龙子卿眼底那明明灭灭的光,云溪浅笑:“云溪明白,一切皆等成婚那日,十万里红妆缺一不可。”
这话落下,青墨眼底的光却暗了下去。
龙子卿看着云溪背过身朝着那林中八千姜国军而去,抬手沉声:“去吧。”
马车之后的随兵皆于此刻朝着那悦城城楼而去,自林中,那身着紫色盔甲的男子朝着这边而来,将手中之物呈上:“太子,这便是从悦城之内搜罗到的叛军证据。”
龙子卿接过那物什,眸色却一直凝着云溪离开的背影不曾离去。
溪月移收回手,俯身间便退了出去。
八千人马于此刻行出林间,于马匹之上那一身粉裳的姑娘却没有回头看他,龙子卿握紧手中之物,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
身后,血水滴落之声于耳。
他一身白衣却玉立而站未曾回身,许久后,他冷声道:“你跟踪我?”
那轻侧的容颜俊朗清郁,青墨的视线却越渐水汽迷蒙,她跪于地上,咬着银牙道:“太子单独见她,青墨心中有碍!”
肩上之伤还在痛,青墨单手触碰着那血,手指却是颤颤。
龙子卿在她身前,那眸凝着的却依旧是云溪离开的方向。
她的伤,龙子卿未曾多看一眼,从什么时候,龙子卿不再多看她一眼的?明明,一切都没有变,明明她跟踪罗桑那日,他还是担心她的!
龙子卿回过了身,俯视着青墨,语气逐而变的温柔:“姜国与那悦城守将里应外合,我以为她不会发现,我以为她没有那个能力,可是她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青墨的脸色苍白,猛然看向龙子卿:“太子一早便知道姜国要做的事?”
那桃花眉眼皆荡漾着温和,龙子卿弯下了身子,伸手轻轻抚着青墨乱了发:“知而不言,便能看清云溪的能力,她是东宫钦定的人,不会有错。”
那手温柔,而青墨却浑身皆为颤抖。
宫里本不愿再参战姜国一事,而东宫却协同门下之人跪在御书房外如此之久,只为了出战姜国。皇上想杀云溪,自是同意了此事,让云溪跟随参战自是宫里的意思,也是东宫的意思。
墨城为空城,这姜国一万兵之所以便能入了这空城,便与悦城有关,而悦城失陷宫中无人而知,龙子卿却闭口不言,只为了等云溪为此立下战功。如此,便是东宫的功!云溪既有战功于身,入主东宫便是迟早的事,无论是皇族还是皇上绝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
只是如今的青墨凝着龙子卿,却心神恍惚了。
青墨拳头于袖下紧握,那血便再度溢出……刚刚,他在吻云溪之时,自是不知她在,如此,龙子卿是动了情还是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为了让云溪相信他、相信东宫吗?
以伤害她的方式,让云溪看吗?
青墨苦笑,看着龙子卿径直回了马车的方向,缓缓起身,一步步地朝着马车而去,每行一步,那血便更多一分,一直到昏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