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安听此,却是笑出了声:“是在下鲁莽,只是这次要感谢两位了。这李将军上战场,家里夫人非要跟着,所以便带着琳儿了,北渊现在并非安全,带着也是好的。平时,可她总是欺负我看不到,今日偷跑出来倒也吓坏楚某了。”
他走的极慢,每一步,似是都在摸索地上的石块。
月色落下,一个踉跄,楚临安未曾站稳,云溪松了缰绳,直接扶住了楚临安。
楚临安立即后退了一步,笑道:“谢过姑娘了。”
云溪伸手,楚临安便后退,似是不想与她有更多的接触。而画凉却握紧缰绳,冷眸凝着楚临安,且故意道:“看你模样,不像是北渊人。”
云溪仓皇地看着画凉,又看向楚临安。
楚临安笑道:“的确不是。”
“那为什么给北渊人卖命?”
一连的问,楚临安却没有隐藏,只道:“楚某若是离开了北渊,会死的。”
这句话,云溪听的明白。
北渊命脉江此意势要保着楚临安的命,是因为他的眼睛给了流烟,这便是北渊命脉的报答。而龙子卿却预杀楚临安,所以楚临安不可离开北渊命脉的身边。
而对于西州而言,楚临安更是在逃之人。所以,江此意上了战场,这楚临安便必须跟着他。只有这样,便能保住命。而这一切,皆因云溪。
……
走了几个时辰,楚临安停在了一处茅草屋之前。
而画凉则是将这两个受了重伤的人亲自背到了屋里,血染了画凉一身,映着那浅淡的油灯火烛,楚临安示意云溪坐下,转身便出了门。
茅草屋外,他似是在寻着药草去煎熬。
而这里,画凉凝看云溪:“跟他来这里,是你最终的目的吗?”
琳儿看着画凉怒急的模样,缩到了云溪怀中。
云溪扬手,于唇前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转身便走至床前,给伤者封穴止血。而琳儿只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等着。
云溪将血布放入热水之中,拧了拧,等着楚临安进屋。她不说话,是怕楚临安听出她的声音。而画凉与楚临安接触并不多,他听不出来也是正常。
这屋似是临时堆盖起来的避难所,比平常百姓住的还要简陋。只是不知那江此意将楚临安带到这里,便是如此安置他的吗?或许是因为手里银子不够吗?
未过多久,楚临安便捧着两碗药膳过来。
云溪将琳儿的娘亲扶起,接过楚临安的药亲自喂她喝了下去,楚临安坐在床侧,轻触琳儿娘亲的脉搏,朝着云溪的方向笑道:“姑娘处理伤的方法熟练了些,她已经无碍了。”
云溪手中还握着一瓶药散,她紧紧捏着,自是从前楚临安给她留下的东西。
剩下的药膳,楚临安亲自喂给了琳儿的父亲。
夜晚之外,已入了深沉。
楚临安坐至一旁,扬手便握住了云溪的脉搏,云溪惶然。
楚临安摇了摇头:“姑娘为何是哑巴?这脉搏无恙,倒是让楚某找不到病根所在了……还是才疏学浅,姑娘莫怪。”
他收回了手,接过云溪的碗,轻放于桌上。
门外有响动,楚临安笑道:“听我这个瞎子说话难免有些麻烦,他们回来了,自是应该让他们招待你们的。”
画凉皱眉:“他们?”
楚临安起身,摸索着木棍上前开了门,映入月下的一对人正诧异的看着云溪与画凉。
流烟与小沙弥江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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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的似长似短,云溪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楚临安。
照顾伤者良久,楚临安便趴在桌上睡了去,而小沙弥便坐在门框边呆呆地看着月亮,一言未发,只是看着。
流烟的腹部已经鼓起了很多,每走一步皆是艰难。那张陌生的脸看着画凉,然后带了浅意的笑:“这孩子,不是你的。”
这话带着玩笑,却也是苦笑。
画凉冷眸凝着流烟的肚子,冷笑:“你的脸,更丑了。”
流烟捂嘴笑了,回眸看着屋内睡着的楚临安,小声道:“你们欺负他眼睛看不到,还让他将你们带到这里?”
云溪脸色依旧苍白,她看着流烟的肚子,轻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沙弥依着门框,瞥眸至月下,笑道:“北渊要我上战场,只能拖家带口的来了。又怕他们连累我,只能在远一点的地方盖个房子住。”
云溪眉梢微挑:“北渊西州的战场,你将西州公主藏在这里?”
小沙弥笑道:“用公主威胁文治的方法,我可做不出来。”
说到这里,小沙弥也看了看楚临安,又道:“他是不是做过这件事?而且,下场便是被文治捉了?那事情闹的太大,不好看。”
虽是提到楚临安,可他却犹如听不到一般,依旧是睡着。
要有多累,他才会如此?
云溪看着小沙弥,轻声道:“若你能保护流烟跟楚临安,自然是好的。战场之上没有敌我之分,你答应的事情自要做到,他今日跑到外面,你不知道吗?”
“知道。”小沙弥笑着,“战场伤亡太多,他想赎罪去救几个人,我能怎么办呢?趁我跟流烟寻吃的功夫,便又跑出去了。所谓赎罪,不是你逼的吗?”
小沙弥抚着脸颊,淡淡地撇了一眼云溪,然后起了身。
那个叫琳儿的小女孩在床上睡的正香,而云溪却垂眸看着地,轻声道:“自知战场乱,你还让将军们带着孩子来这里?若是出了事呢?”
小沙弥背对着云溪,笑道:“在胤都便不会出事吗?只要有人想杀人,在哪里都能出事。每日皆会有伤亡出现,那孩子想见父亲多一面,又怎样呢?若是你呢,你不愿随父亲上战场吗?明日,还会有更多的人被送到这里,或生或死,皆是楚临安的赎罪。”
小沙弥目光熠熠地凝了流烟,也只是一笑罢了。
流烟轻声道:“当初画溪随画武将军去了战场,成就了西州的战神。”
所谓西州战神,不过是世人眼中的称呼罢了。在这洲国之上,画溪与别人不同之处只在于胜仗过多之处吗?曾经的她与现在的她,到底又有什么区别……云溪苦笑。
画凉冷言:“那你呢?回西州,还是继续呆在北渊人的身边?用你这双别人的眼睛,去看敌国的伤亡?”
流烟一怔,看着画凉轻声道:“画凉,你以前从不这般跟我说话。”
画凉俯看流烟,似是透过那张容颜多看几分她曾经的模样一般:“既然选择了想要走的路,便永远都回不去了,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