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溪几乎是在颜冥的束缚中睡着的。
她躺在平铺的外衫之上,而颜冥只是斜躺在地上,墨发散在草丛之中,眉眼惺忪地凝着云溪假装睡意的容颜。
关于北渊先皇武孝帝是如何死的,关于颜冥隐瞒的所有事情,云溪选择了不问。若现在的颜冥待她如亲人,那么她便能选择与他在一起,且相信他。
翌日清晨。
云溪醒来之时已发现自己在马匹之上,而她背后之人则是颜冥。
骏马驰聘,她是被跌宕而醒的。
刚睁开眼睛,云溪便看到身侧驾马的画凉,画凉正带着一张人皮面具,那一脸不悦的表情即便是透过人皮面具,也撇不开他“画凉”的身份。
云溪缩在颜冥的怀中,清声道:“你是不是又给我下睡蛊了?”
若非是蛊虫作祟,她岂能睡成此般模样?
颜冥食指轻触于唇上,云溪便缄默于口,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眺望这四周的环境云溪才知,这里已经到达了樊古国与西州边境之地,距离战场最近之处。
前方尘土飞扬,马匹踏足万千,震荡声音此起彼伏。
北渊与西州竟在开战?
云溪眉梢一皱,随同颜冥一同下了马。
四周山石险峻,藏身之处倒是无几,画凉回眸与云溪对视一眼,三人便直接掠至那苍木之上,看着远方的动静。
伴随他们而来的马匹随即奔散而去。
这里荒芜,沙尘暴掠,前方一里之处的动静格外明显。
云溪用缎系住了头发,朝着颜冥问道:“打算怎么做?”
颜冥藏于枝叶之中,漫不经心地戴上了人皮面具,笑道:“两国开战本便是苦事,若想带你混入画家军,便只能从乱战中下手,明白了吗?”
云溪眉头抿着:“这人皮面具不会被发现?”
这话落下,前方喧哗之声便直接入了耳,这距离越来越近,且势头也越来越猛。云溪自树梢起身,握紧了拳头。
颜冥淡淡道:“只要不碰见文治,便无人能发现这是人皮面具。”
文治……
云溪心中喃喃,漫天的黄沙,兵器碰撞之声越来越近,再然后飞舞于半空之中的箭便直接射穿了这苍木的半腰。
北渊军节节后退,血染了这苍木。
自苍木被截断成两半之时,云溪与画凉、颜冥对视了一眼,便直接掠入了北渊军之中!箭在耳畔飞舞,而她却朝着前方奔跑着。
风掠于耳。
无数尸体在她脚下落下,无数兵将重伤倒下,而她眼中却直直盯着百丈之外的画家军主将!那主将的脸,格外的陌生!
一身粉裙早已被身侧落下的血染红一片,前方刀剑无眼而落,云溪直接翻飞而起,抱着一具画家军的尸体便藏匿于一侧的苍木之后。
她仓皇地换上了画家军的衣服铠甲,将头发束了上去。云溪从苍木之侧起身的刹那,便看到了一个小兵怒急的模样:“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兵眉梢皱了皱,竟是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只是与他年纪不符的是,这少年手握大刀,上面皆是血。
少年挥刀过去,云溪身后的北渊军便倒下了。
少年再次怒急:“你以为藏起来就没有敌军找到你了?要是画家军都跟你这般,这仗还打不打了?嗯?”
说完这话,少年突然眉梢高高皱起,握住了手臂,血流不止。
云溪扬手便握住了一只自少年身后而来的箭,那箭险些要了少年小兵的命。
少年又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便能饶了你,逃兵便是逃兵,我定会上报给父亲惩治你!”
父亲?他父亲是主将吗?
云溪收回手,直接握断了那箭:“你很可爱。”
说罢,云溪丢了箭,迈着步伐便朝着画家军的方向而去。
耳边是逆流而上的画家军,无数马匹于耳边嘶鸣。
对于西州而言,画家军并非是唯一的主力军,当年云震天手中也有云家军几万,除此之外,宁西洛手中的兵权更是数不胜数。只是这一次,宁西洛却选择了动用画家军,到底是宣称自己手握兵权了吗?云溪冷笑。
只是,有一点不对。
云溪侧过脸,淡淡地看着身后一直跟着她的画家军小将,笑道:“怎么跟着我?”
少年咬牙切齿,怒道:“我受伤了,你应该保护我的!”
云溪唇角微扬,再度沉了声:“那我救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刚刚做了逃兵,你说这个交易成立吗?”
少年冷笑:“画家军主将是我父亲,你若不保护我,我我我——”
云溪挑眉。
身后喧嚣,画凉与颜冥早已隐藏于人海之中守着。云溪回眸看着,已然明白颜冥的意思,这次混入画家军的只有她一人,若是人太多,定然会露了马脚。
少年甩袖,任凭血流涌出,朝前而走。
云溪拽住了他的袖子,只是淡淡道:“知道你父亲是主将,所以我便帮了你,明白吗?”
说罢,云溪在少年手臂之上点了穴道,这穴道封了那流血之处。或许对于云溪而言,这伤只是小伤,可看着少年细皮嫩肉的模样,到底是经历不起这小挫折。
今日一战,似是北渊败了。
只有千人画家军追踪而去,云溪倒也理解,只是此时她颔首看着少年的脸,又道:“如今你受伤回营,而我怕死也回营,我们不都是逃兵了吗?”
云溪指着反方向奔去的那些画家军,又看着回军营方向的少年,浅浅笑道。
少年怒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看着云溪身上的铠甲,眉头皱了皱:“你应该称呼我为千水阁大人!”
明明是不足十五六的年纪,却要别人称呼他为大人。
云溪又笑,抬头拍了拍他护头的铠帽:“好的,水阁大人。”
这话落下,少年再度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姓千水!不是姓千!无知!定要治罪于你!你便等着吧!”
稚嫩而清秀的俊郁郁容颜此时已经鼓成了一片红。
千水阁转身便朝着营地而去,而云溪只是静静跟在他身后。
她虽知画家军军营的具体方位,可还是不大确定到底在何处。只是如今,她误打误撞地找了这么个大人,倒也能帮了她。
想到这里,云溪殷勤地上前,直接扶着千水阁受伤的手臂,走的缓慢,一路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