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雪莹侧于养心殿,细细地研磨。
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奏折上的字迹,却是浅笑:“你的字还与从前一般好,我看了倒是怀念许多。”
宁西洛下了朝,便疾步朝着养心殿而来。
而他批阅奏折时,雪莹便在一旁候着。
听到雪莹这般说,宁西洛却是淡淡道:“若是想起了,不妨朕考你一些问题?”他放下了笔,一双凤眸中映着那白皙绝美的女子容颜。
雪莹将手轻盖在了宁西洛手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溪儿猜不出来的呢?”
转而,她直接侧坐在宁西洛的怀中,双臂搂着他的脖颈,嗤嗤地笑着,眉梢之中皆是傲与喜。那画溪的记忆,她记得清清楚楚,自是知道画溪是一个如何的人。学画溪,不过是简单的事情。若宁西洛能因此而想起从前那些过往,自是会待她如初吧?
他双目斜挑,如深渊般的凤眸中映着雪莹的笑意。
宁西洛轻声道:“青鸾为何没死?”
“你说的莫不是画府八十八口被诛时,青鸾为何没被处死?”雪莹那带着笑意的眸收了回来,反而神情中落了一抹苦涩,“是凤儿求的情,只因青鸾救过画凉,对吗?”
记忆之中,画蓝凤的记忆却是最多。
男人眸中的颜色深了些许,潋光一瞥,雪莹心中已接近惶恐。
她可是答错了?
为什么宁西洛会如此看着她?
许久之后,宁西洛扬手轻轻抚了雪莹脸上碰到的墨渍:“可有想去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凝着雪莹。
“想去的地方?”雪莹惊道。
“出宫,去哪里朕都会同意。”
“那……溪儿便要好好想想了。”雪莹学着画溪的性子,小声笑着,继而又若有若无地看着宁西洛的表情。
只是,他却笑道:“画家军校场,你很久没回去过了。”
宁西洛想让她去校场吗?若是画溪,会想去那里吗?
雪莹阖眸一瞬,心中已经笃定了答案。若是画溪定会想要回画府校场,那里毕竟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
若非宁西洛如此提起,她定然也想不到这个答案。
雪莹轻轻握紧了手,抬眸:“自是想要去画家军校场瞧上一眼的,只是许久没有去过,溪儿可否带上青鸾一起?”
她凝着宁西洛,得到的却是深深的肯定。
他轻轻“嗯”了一声。
雪莹心中欣喜,这是她第一次出宫,还是被皇帝带着,定然是殊荣满身。
……
许久之后便看道养心殿门大开。那里,顾生言已将青鸾带了上来。
雪莹疾步上前,直接抱紧了青鸾,埋首于青鸾耳边轻声道:“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青鸾,你可还愿意随我去画府校场?”
全部想起来了?
去画府校场?
青鸾一怔,看着身前那极美潋滟之人,双眸生凝而澄湛。是溪姑娘的脸,也是溪姑娘的声音,连这双眼睛看着她那般的模样都极其像。
青鸾垂眸,看着她的手被雪莹紧紧地握着:“娘娘?”
“你不是最喜欢唤我溪姑娘吗,今日怎么又称娘娘了?”雪莹颔首笑着,紧紧地搓着青鸾那冻的冰冷的手,“外面天寒,待会寻了狐披带着。”
即便是静殿,雪莹的墨发却还是微微迎风而起。她身上的内力已微微散开,轻轻盖在了青鸾的手背之上,温着青鸾的脉络。
青鸾面露苍白,看着身前之人:“你的内力……”
雪莹露出了狐疑之色:“记忆既然回来了,这内力自然也是回来了。因为我失去了那些东西,你曾经不想认我也是正常,不是吗?”
她笑着,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那淡然的眸子,闪过狡黠的光,垂眸于青鸾的身上也只是莞尔地笑出了声。
雪莹知道,宁西洛朝她走了过来。
可她却故作不回头,一直到手被人紧紧握着,一直到那一身明黄的俊美之人带她走出了养心殿,坐上了那龙撵。
漫天的大雪只有今日最暖,不是吗?
那些属于她的,便只能是她的。而云溪,不过是云府叛国余孽之女,得以皇帝的喜欢,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子跟曾经的原主有些像罢了。
若是原主回来了,她还会得到青睐吗?
雪莹笑着,依在宁西洛的怀中:“让顾总管给她加一件衣服,去校场有一段路,莫要冻着了。”
“青鸾习武,不会冻着。”
那双凤眸凝着她,虽冷却有了关怀,这样的宁西洛是从前没有过的!
雪莹轻轻“嗯”了声,素手伸出了帘帐,淡淡地凝着那出宫的路。这是她穿越至此,第一次出宫,也是以画溪的身份出宫。而她进宫那日,也是因这“画溪”的身份。
文治帝有多么爱画溪,雪莹看的明明白白,西州战神之名,洲国艳绝的容貌,善良而又不屈不挠的冷清性子,举天下只有画溪一人。
这些,那云二姑娘又如何比?又怎么比的起?
“你在想什么?”他轻声问道。
“只是在想,如今的画家军如何了。”雪莹按着腿上盖着的狐披,瓷白的皮肤映了浅薄的光,“或好或坏,或许父亲都不会难过吧?”
她,故意提起了“父亲”。
龙撵之中是长久的寂静,而雪莹的目的却已然达到了。画武的死对于宁西洛而言是愧也是疚。成为画溪,牵着他过去的错,那么便能坐稳这后宫之位,不是吗?
……
龙撵行的极其慢,是因为这雪的厚。
顾生言于一侧慢步走着,身后之人却突然撞到了他的身上,顾生言转身便笑道:“青鸾姑娘今日怎心神不定?伤,还没好吧?”
青鸾站直了身子,看着宫外的白雪皑皑,苦笑道:“习武之人,又怎会因为这些而心神不定?伤好的极快。”
青鸾如此客气的说着,神情却若有若无地看着那龙撵。
那女人便在里面坐着,用着画溪的脸那般对她说着话,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动作,就像那年还活着她一般。
可……怎会变成如此般模样?
她被顾生言从蓝梦楼接出之时,云溪还在,对她说“早些回来”。谁是溪姑娘,她怎能看的不甚清楚?
而这昭仪娘娘,却说自己捡回了记忆。
莫不是这入了画溪的身子,连同记忆也能一同拥有了?
还有那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继承溪姑娘的身子便罢了,还要去继承画家军吗?
青鸾脸色僵白,想着皇帝刚刚待那女子的模样,却是气的发颤,心中不由得多骂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