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信件，少年的脸色倏然阴沉。
林枫怀揣不安地站在他的身后，不时的抬头看向他。
过了很久，武曌高沉声，“林枫。”
林枫赶紧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武曌高望向远处，唇畔笑容恶劣邪肆，“将信拿去拓印，贴在大街小巷。顺便再走一趟锦绣坊，叫钱良去祁家讨债。”
祁广一家欠锦绣坊的银子昨日便该还上，可偏生祁广是个赌徒，这些年若不是祁府接济，只怕祁家穷得揭不开锅。
如今祁府与祁家断了联系，祁家倒也是从中获利不少，不过哪里能够祁广挥霍？
钱良去祁家带走不少的东西，若不是祁广再三要求宽限几天，只怕祁家早就一贫如洗。
他正要去办，武曌高低着头，垂着眼帘，捻了捻手中的翠竹叶道，“祁言不是喜欢投壶么，告诉祁广，若是他那个女儿在一刻钟内能投中八矢，银两的事一笔勾销。”
“多少刻钟？！”
林枫震惊。
……
沐鄞晨蹙眉，祁胜倒是挺能坚持，明明害怕着，却仍旧不说出实情，一直与她耗着。
她睨了眼祁胜，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赫然许多的红色印子，更是有许多鞋底灰在上面，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深情款款的情诗从嘴里出来。
倒是才华横溢。
一旁的赵延卓早就心生不满，不仅百般占鄞晨便宜，更是一个劲的败坏鄞晨名声，还说着酸溜溜的情诗，演着情深似海的戏码，这口恶气简直是让他忍无可忍。
偏偏周围多的是人旁观，要是再打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这人可真是心机深沉！
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人群之中混有祁言的婢女馅儿，见事情已然完成，赶紧回去禀报。
“小姐，大功告成了，只等着这些小姐们下山回去四下告诉，沐鄞晨与祁胜两人耳不离腮的事就不胫而走了！”
祁言一听，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走至桌前，提起笔快速的在纸上写下一番话，“干得好！还不够，记得再叫些人大肆渲染一番，势必让祁胜抱得美人归！”
她将着笔放下，眸子闪过一抹狠厉。
要不是桑梓过来与她说，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这个小贱人竟然是沐鄞晨！
这个该死的女人敢这么戏弄她，让她在锦绣坊出了天大的丑，这笔账怎么也要叫她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得亏了她的好姐妹，竟能想到这么个好主意，她倒是乐意见。
这件事怎么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毕竟大曌可没限制男女自由，谁人都可大胆表明情意，再者她又不触犯条律，沐家到底也是奈何不了她的。
怎么说沐鄞晨都是铁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一想到锦绣坊发生的事，她的胸口就有一口浊气。
这个贱人明明不是布衣，却不提醒她，害得她捅出天大的篓子！
如今父亲如此怨恨她，她在家中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她今后再不能说话，只能靠着笔纸度日，以后找夫家更是难上加难，她如何不恨？！
她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怨恨地盯着案上的纸。
今天这局，就是她送给沐鄞晨的见面礼！
她正洋洋得意的时候，房门被人破开。
她大惊。
馅儿不可能这么不礼貌。
是谁？！
她慌乱的将桌上的纸收拾一通塞进了抽屉里，这才回头望去，待看清来人是谁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爹……
她款款走过去，仪态万方的朝祁广屈膝行礼。
祁广脸色阴沉。
“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祁家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族学被退就算了，竟给祁家捅娄子！败家玩意，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儿！”他很不客气的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祁言。
祁言的脸色清白交加，笼在袖中的双手紧了又紧。
这个渣爹，自己在外好不风流，欠下一屁股的债，还在这跟她说败家，他可真有脸说！
钱良在一旁冷眼看着，祁广父女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不是来看这种事的，想到王爷的吩咐，他咳了咳。
祁言这才注意到祁广身边的钱管家，她脸色一变。
这才过去一天，钱管家就上门来，莫非是讨债来的？
不是说好宽限几天的吗？！
祁广的心口在滴血。
他才拿着自己私藏的一千两银子去长乐坊，就在街上遇到了钱良，那一千两银子瞬间就打了水漂，连个子都吐不出来。
那可是一千两雪花纹银呐！
没了，全没了……
“既然祁老爷能有一千两银子去长乐坊，想必是家里有足够的银钱。既如此，便请祁老爷将着祁大小姐在锦绣坊余下欠的两万八千两如数还上吧。”
一千两？！
祁言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祁广。
她昨天还问他有没有银两凑上，说都如数拿出来凑上了，现在竟然有一千两银子出去挥霍，这算是什么？
她脸色发绿。
祁广哪里有功夫管她，只是叫着钱良再宽限几日，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样看的祁言气不打一通出来。
“大小姐可会投壶？”
钱良忽然问了一个让祁言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问题。
祁言不解，但还是缓缓点头。
投壶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其他小姐八矢只能投中三四矢，她可以投中五矢，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
不过钱管家为何要问她这个？
“给大小姐准备八矢，一刻钟内，八矢必然全中壶里，银两的事便一笔勾销。不够八矢够六矢的，便将祁家的东西如数搬空以此抵祁大小姐欠下的债，不够五矢的，锦绣坊正好缺人手，咱们不妨去官府说道说道。”
听到最后，祁广的脸色煞白。
大曌律令明文规定，允许债权人到债务人家进行牵掣，无东西所拿，便可要求家里的男性到债权人家里服役，直到将债务抵偿干净。
这是要他们去做下人！
祁言脸色难堪。
祁广怎么样她管不着，但若是官府介入，少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还要脸。
虽说大曌条例明确规定了违约时日，但这笔钱数庞大，锦绣坊又是个大商，能将锦绣坊做的如此厉害，少不得有些手段。
她可不想蹲大牢！
钱良身边的人递给她八矢。
祁言握着箭矢的手指渐渐用力发白。
她勉强笑了笑，抬脚走了出去。
只见着远处赫然摆着一个投壶，壶颈为节竹样式，壶肩为连珠纹，壶身淡雅自然，两端配饰蕉叶纹。
她还没见过如此精致贵重的投壶，一时间有些发愣，钱良不得不出声提醒，“大小姐，一刻钟从现在便是开始了。”
祁广一听，赶紧猛地一把冲到祁言前，一脸催促，“你还不快点投！平时不是总与那些小姐玩投壶吗？现在就摆在你的面前，还不快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