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并没有打算在碧清宫过夜,吃过饭又跟卫熙清聊了一会儿后就从碧清宫出来了,回去的路上叶安没有选择再乘坐步辇,而是负手漫步在宫道之内。胡公公不敢多言,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身后。
叶安在想着刚刚跟卫熙清的对话,卫熙清年纪虽小但是也许是因为一颗赤子之心倒是点醒了叶安,解决了她的一点困扰。
“父皇,楚哥哥为何会杀人?虽然我与楚哥哥相识比不上三哥与之相识得久,但是我知道楚哥哥不会乱杀人的,我想知道原因。”卫熙清恳求着,想知道真相。
“你想知道?”叶安有些诧异卫熙清的求知欲,“哪怕也许这并不是你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让叶安没想到的是卫熙清的回答,“母妃跟我说过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求知欲,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想知道为什么天是蓝的,为什么草是绿的,为什么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地又是另一套,为什么二哥跟三哥不合,为什么慧贵妃娘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母妃,我有太多太多想知道的为什么了!”
“可是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不出为什么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我问了母妃为什么人有这么多副面孔,母妃只是叹气不肯说原因只说以后我会知道的;我问过二哥跟三哥为什么他们要吵架,但是他们说这很复杂;我问过宫女跟太监为什么慧贵妃娘娘不喜欢我们,但是他们都不敢说真话。”
“我得到过不知道的答案了,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比不知道这个答案来得更让人无奈了。”
“如果万事万物都有答案,那么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如果我知道答案我就可以去解决,我可以让二哥跟三哥和好如初,可以让慧贵妃娘娘对我展露笑颜,可以让所有人都天天开心。”
叶安愣了愣,她万万没想到卫熙清的心思居然是这样的,这样的想法很傻很天真,哪怕就连生活在源世界的叶安也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世界不会存在,万事万物皆有定律规则,在皇宫有皇宫的规则,而这样的规则至少在现在是无法打破的。
但是叶安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很美好,也只有心思纯净之人才会这样,只是这般至纯至善的性子不适合生在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福至心灵的,叶安突然想知道暴民闹事这件事如果告诉给卫熙清他会给出了一个怎样的答案,于是叶安挑挑拣拣把事情经过都说给了卫熙清听。
“清儿,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判?你楚哥哥有罪还是无罪?”
卫熙清想了想最后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有罪。”
“何罪之有?”
“我见过母妃训斥一些犯事的太监跟宫女,他们犯的事来来去去都离不开失职二字,既然失职有罪,那楚哥哥自然是有罪的。如果是我们宫里的人得罪了别的宫的娘娘,母妃都会带我去赔礼道歉,下人犯事主人都会被连坐,更何况手下杀人队长失职呢?父皇你说对吗?”卫熙清问。
“可是银羽骑是为了保护城内治安才会这样啊?是不是最有可恕呢?”叶安又问。
“我觉得不对。”卫熙清摇摇头,“银羽骑的职责本来就是保护皇城的治安,职责之内的事情怎么能当作开脱的理由呢,不妥不妥。”
“你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用这种理由去跟你母妃求饶了?”这小孩子能懂什么大道理,无非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对错,叶安一听就知道这小孩平时肯定有仗着皇子身份犯事被舒嫔抓到过。
“父皇你好聪明啊,这都能猜出来?”卫熙清星星眼看着叶安,一脸崇拜。
“那暴民又该如何处置呢?”叶安问。
这下卫熙清犯了难了,老老实实道:“不知道,他们扰乱皇城,理应治罪。”
“理应?”叶安听到了重点,“还有不理应的吗?”
卫熙清点点头,“父皇你也说了,他们交不了税就会死,可是这是天灾又不是人祸,没有人想死的,这次的事情不能怪他们。”
“那怪谁?银羽骑吗?还是府衙?”叶安有意在考核卫熙清。
卫熙清摇摇头,“府衙也是按规矩办事,他们也没错,毕竟钱粮征收不了他们也是失职,银羽骑职责只是守护京城,这件事本与他们无关,也不能怨他们,死人只是意外。”
“那你说怪谁呢?这件事总要给个说法,不然如何向大众交代?”叶安出了个难题给卫熙清,“这样吧,父皇给你出个题,朕给你四天时间让你来熟悉魏国法律,四天后你给朕一个答案可好?”
“可我还不识字呀。”卫熙清并没有一口拒绝。
“你母妃会帮你的。”
最后叶安跟舒嫔私下里叮嘱了一些事宜之后才离开的。
“胡安才!”叶安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奴才在!”胡公公连忙上前。
“去查一下,有些人的嘴舌真是伸得太长了。”胡公公意会而去。
乌金已经渐渐西沉,暮色渐渐笼罩在这片巍峨的皇宫之中,叶安登上了一座小楼俯瞰着这片皇城,城门外人声鼎沸,城门内清寒冷寂,两种鲜明的对比奇异却又和谐的交融在这片土地之上。
七皇子一个垂髫幼童如何能听得到这些朝堂上的风言风语,舒嫔不是一个多嘴的人,这些人也没必要要一个孩子知道,除了有些人有意为之……
叶安倒要看看那些人打算借这次事情做什么!
第二日上完朝后叶安心神俱疲地回到宸安殿,愈发觉得皇帝这个职位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原主记忆中的那些叔伯兄弟那么喜欢这个位置,趋之若鹜,每天起早贪黑的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这一点就是身为源世界居民的叶安所不能理解的了,今天也是想换人设的一天呢。
叶安:【生无可恋.JPG】
下朝之后叶安赶紧叫人上早饭,吃得正欢时胡公公走进来唤了一声看上去有事要说,叶安瞥了一眼就知道是昨晚叫查的事有了结果,但是叶安怕得出来的结果影响自己吃饭的胃口于是晾着胡公公没有理他,而胡公公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垂手立在一旁没有冒然开口。
叶安美美地吃了一餐之后拿过一旁的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后终于开口了,“查得如何了?”
胡公公走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托举起了几张纸,叶安拿过扫了几眼后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周身的气场肉眼可见的压抑了起来,哪怕胡公公是早有准备也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宸安殿内的奴才宫女都人人自危。
帝王之威无形无影,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而威逼迫骇人!
“胡安才。”皇帝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主人的心情,就连说出的话语也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可是胡公公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陛下动怒了。
“奴才在。”胡公公应声。
叶安眸中墨色似乎暗了几分,摩挲了一下手指,“舒嫔入宫也很久了还为朕诞下了一个皇儿,是时候给她升一下位份了。”
“陛下圣恩。”胡公公秒懂皇帝意思接旨之后马上下去完成皇帝的旨意了。
寻常妃嫔升位份都是要先告知一声中宫,可是现在后位空缺那么后宫事宜就落到了慧贵妃手里,慧贵妃虽然只是皇贵妃但是在后宫的地位俨然已是代皇后,但是现在陛下似乎完全没有告知慧贵妃一声直接让胡公公越过慧贵妃下旨封妃。
后宫看似是只是一个精致华丽的地方,但是美丽的外表下掩藏的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一步陷入就再也无法脱困,大家平和宁静的伪装下却是风起云涌诡谲万分。
只半天时间,后宫所有人上到皇贵妃下到最低级的宫女太监都知道了皇帝下旨封舒嫔为舒妃,但是却无视了皇贵妃的存在。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与慧贵妃生了嫌隙?还是说舒嫔,啊不,现在已经是舒妃了,这个女人要上位了?
后宫虽小但是因为它的特殊地位牵扯到了前朝的官员,博弈在这里也随处可见,俨然就是半个前朝。舒妃上位背后意义代表了什么?所有妃嫔一时间心思各起,困扰重重。
“舒妃娘娘,陛下要奴才代为转告一句话。”舒妃接旨之后胡公公走上前一步悄声道。
舒妃听罢立刻让所有宫人退下,殿内便只剩下她跟胡公公两个人,“陛下有何旨意?”
“陛下说……娘娘最近身体抱恙特命奴才送来些珍贵药材,慧贵妃那也不必去请安了,待娘娘身子好些后再前去。”
抱恙?可是自己无病无灾啊?
舒妃兰心蕙质一下子便领悟了圣意,送别胡公公后便对外宣称身体抱恙,谢绝回访,闭宫不出。
叶安得到胡公公的回复后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当晚就去了慧皇贵妃的寝宫,锦雀宫。
“陛下,臣妾冤枉啊……”叶安也不跟慧贵妃来虚的,只是把胡公公调查得来的纸张给慧贵妃看一眼,慧贵妃就立马跪在地上喊冤,梨花带雨的好一副可怜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两张薄薄的纸就能惹得真龙天子发怒堂堂皇贵妃也惊惧不已?
其实这件事要说严重也算不上多严重,但是要说不重要那也不见得,锦雀宫的主人插手干政散布言论迷惑人心,算计皇子欲除之而后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算下来,打入冷宫都算轻的了,最怕的就是祸及身后的家族连累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