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几个人添了好几轮野菜粥,最终还是把锅里煮的东西全部消灭了,柳威林奎镇门梁现在再是警觉非常,但在饥饿面前,先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没成想来这几天吃的第一轮饱饭,居然是被人抓了捆着吃下去的”柳威小声念道“这东西你们吃着感觉如何?”
镇门梁歪了歪嘴,“现如今北地年年旱灾不断,有野菜也算是还行吧,我听人说过陕西河南那边更是天灾人祸不断,易子而食的事都有”
林奎把碗里最后几粒麦子用舌头舔下来,翻着白眼说道“现如今先想办法管好咱们自己吧!那衙役说的是要咱们去东北内嘎达,陕西河南方向正好相反,两位有空再去感叹吧!”
“辽东那边也好不了多少,现如今这年月,冬天来得早,咱们什么穿的都没有,去了那边还要服劳役,东虏蒙古人外加这群丘八,可不比陕西河南好多少,那边还活着的人不是被东虏抓去就是进了关,你就是有儿子都没人跟你换”镇门梁看了看林奎,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一提衣服,柳威突然想起一件事“镇门…郑哥儿,我俩那身衣服呢?你没带出来?”
“我觉得样式太过新奇,怕走在路上引人注意,就全给烧了”
“这…也罢也罢,至少不会让后人看见,不然得为难考古工作者们了”柳威倒是也看得开
“先别谈什么后人不后人了,那些骑马的又出去了!”林奎在旁边压着嗓子喊着
前面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卷起一阵尘土,总共八九个精壮的骑手一群“壮丁”和衙役的目送下跑到了官道上,分成两拨又开始下午的工作
高倨马鞍之上的万把总心情谈不上多好,忙活了一上午就只抓到这几个人,中午也没吃到什么肉,那一锅驴食都喂了自己手下,等自己饿得实在不行了想吃了又抹不开面,只得在一边看着手下们往肚子里灌,想去找在一边开小灶的吃着自带肉馅饼的朱管事化缘,却没找到人,只听见草房里传出了阵阵呻吟声,在门口停了一下觉得实在是不好打搅,便回到拴马的地方,趁四下无人偷偷吃了一些喂马的生黄豆
“这事干的,今天人要抓,肉也得吃!”万把总咬咬牙心里定下了目标,“你们俩骑马快些去前面山头,看看这弯道过去了是个什么清况”又指了指另一个穿锁子甲的家丁“你把马给我,步弓准备着,埋伏在草堆这里作一个暗哨接应”
几个手下按照吩咐各自往岗位奔去,万把总也下了马,不慌不忙的牵着两匹空马沿着官道慢慢走着,等手下都走开了,赶紧往锁子甲家丁的马鞍上的袋子里摸过去,牛皮袋子鼓鼓囊囊的,往里一掏果然袋子里还有不少的山里红,也不管这东西吃了泛酸不泛酸,直接就往嘴里塞
等吃掉了半袋后终于停下来擦了擦嘴,收拾一下袋子继续往山头上面走去,远处传来几声呼哨,看来放出去的两个哨骑还是有用的,应当是探到了些情况
一个家丁骑着马朝着万把总飞奔而来,还没等马勒住,就赶紧说道“把总,前面有几个和尚在那边岔路上走着!老楚在后面悄悄缀在后面,咱们要不要去化个缘?”
“和尚?这什么年月,和尚都清修不住要下山了?”万把总想了一下“还是算了,我师父说过不要去为难僧道,要倒大霉的”
“可我看他们有头驴”那家丁赶紧补充道“驮着些圆滚滚的袋子,好像还跛了一只脚,应该活不长了”
“有驴啊!怎的能让一只跛脚驴遭这种罪呢!咱们得去看看,你带着这马去把后面的刘四一起叫上来”
这哨骑马上就牵着马下去接那个锁子甲家丁,万把总抽出腰上的腰刀,看了看上面的铭文,自言自语道“这要去化缘该怎么说话呢?”
几个家丁很快便集结到了一起,还是往常一样的套路,一群人分作两部,从两侧迂回包抄,他们长短武器都有,身上大多都穿了棉甲锁子甲,用来对付这群手无寸铁的和尚绰绰有余
两队人马很快就到位了,万把总用一块布把脑袋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七八个穿着破烂袈裟的和尚还在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骑马的人指指点点的时候,远处又是一声尖利的呼哨声,万把总也不抽刀,空着手对着空中一拨“上!”
和尚们蹲在地上埋着脑袋,一个年纪大点的和尚在那里张着嘴,看着这群手持刀枪弓箭的人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一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们身上的包袱和棍子被集中起来扔在一起,一个家丁过去胡乱翻了翻,不过是些破衣烂衫,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万把总则下了马,把那头驴的挽绳踩在脚下,一只手摸着鬃毛,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驴身上的袋子,“啊!米呀!可以可以!多谢各位长老慷慨,在下在此带各位在此兄弟谢过,先行收下了”取下来一个大一点的袋子扔在地上,然后把拴着袋子的绳子紧了一下,对着几个手下一挥手“好了,不要耽搁各位长老赶路,撤!”
另一边的两个家丁赶紧骑马过来,四个人就这么在和尚们的注目礼下,牵着驴沿着来的路回去了,留下各位长老在风中凌乱
“你们说我找和尚化缘算不算作恶呢?”在马背上优哉游哉的万把总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要是作恶,那可是不太好啊!”
旁边那个刚才过来报信的家丁一脸谄媚的笑着答道“这怎的是作恶呢?现如今苍生苦难重重,诸位长老可怜万民,倾力接济我等,我等受了这份情怎的成了作恶呢?再说了,把总你真人不露相,就算是作恶,无论怎样说来也算不到你头上啊!”
“把总你这是舍己为人,太上老君和佛祖都会通融的”另一个家丁也过来帮腔
“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咱们这是受人救济,当心怀感恩,不可妄自揣度世间仁心”万把总揭下了脸上包着的布哈哈笑着,突然伸手一拍脑袋“该留下他们去辽东的,罢了罢了,长老们要云游四海也是留不住的”
打劫小分队一行人有了这些收获也不再去抓壮丁了,牵着驴往回走,由于毛驴跛了只脚,把总带队也没抓到人,所以都不急着回去——尽管他们的马都养得很好,反正早到晚到也没多大影响
等万把总一行人磨洋工磨到了快到集合点时,远远就听见那里人声鼎沸,好像在吵着什么,赶紧一夹马腹跑过去
原本只是站了几个衙役和抓过来的五六个路人的地方,已经蹲了不下三四十个穿着各式衣服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两个几岁大的孩子在边上看着,可能是由于人数多的缘故,沈班头和那几个手下也看管不过来,跟家丁们费了半天劲拿着刀枪把大人围在一起,但也还是堵不住这些人的嘴,想全部捆起来却发现连绳子都不够,沈班头只得在边上拿着腰刀守着开始捆着的那几个人,这些新来的便交给手底下的人,衙役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任由这些人在那里叽叽喳喳,搞得如同菜市场一样
朱管事一脸严肃的站在磨盘上看着下面的这些人,在他身边是一个穿着绣花长衫的年轻人,皮肤白皙五官舒展,尤其是那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即使是在一边看着朱管事那肥硕的身板时都显得含情脉脉,万把总想了半天才记起这少年正是自己上午逮到的,少年自称是个唱曲儿的,言谈举止总是让人觉得是个娘们儿,很是说了几句怪话,现在换了身衣服又攀上了朱管事这个高枝,虽说他早就知道朱管事在某些方面是有点口味独特,但万一就好这口,自己也不知道是干了好事坏事,“幸亏出门的时候没去打搅”万把总在心中自我安慰一番,便转过去聚拢手下干正事去了
“薛麻子,你老小子还挺能干啊!一次抓了这许多”万把总夸奖了一下部下后立马又说道“还有人呢?满大河又没归队?上午逮的那个猎户你们教得咋样了?”
一边的薛麻子赶紧过来“把总莫急,这些人是在西面河谷那里拦截下来的,一群流民,河南山西的都有,满大河我让他回去给大人报信了,这许多人要充作班军的话今晚上是必定回不去的,看许大人如何安排。那猎户嘛,还挺上道,步弓用得吃力,骑弓步射倒是有点准头”
万把总点了点头,“那也行,回去了给他弄一身衣服”
薛麻子看了看周围,拉了一下袖子,小声说道“这些流民说最近流贼那边缺吃少穿,我觉着可能要出事的样子”
万把总一摆手“你怕个甚?这边虽然是少了不少民户,不过各式寨堡还是不少的,有不少官军在的,大股流贼过来一样找不了吃喝,了不起一些小股贼匪而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说道“晚上照例安排暗哨游哨,这些流民看好了,你找个兄弟一起,往西面带双马前出探查,天黑前回来,我们还是留守此处,有个准备也不怕闹出个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