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营区外面的街道上唢呐声响了起来,沈东灵呼啦一下坐了起来,等唢呐的响声继续响了几下才拍了拍手说道“都赶紧起来,今天孙大人要入土了,咱们要去送最后一程,可有得忙”,大通铺里躺着的几位被他的这个破锣嗓子一吵,都窸窸窣窣的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柳威从昨晚回来就已经瞌睡得不行,估计是白天到处递那些馊主意花了太多的心思,一屁股坐在床边,随便脱了衣裤倒在枕头上就睡,眼睛一闭直接昏昏沉沉到了现在,大家都快要起床完毕了,他还在那里跟周公一起闲云野鹤,林奎见他这幅模样,赶紧过去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阿威哥,还在睡啊?起来啦!”
柳威脸见实在是无法,只得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万把总的粗嗓门儿就在门口响起“都给我穿戴整齐了,有盔甲的都要穿上,各种长短兵器也一样不能少,今天咱们怎么也得有个样子才行”
柳威一听这话,正在要系裤腰带的双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万把总这句话其他人听起来没什么,他却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大家甲胄齐全兵器都在,可不像是给沈大人送行那么简单,他估计万一在葬礼上跟文正康起了冲突,说不定就要来硬的
柳威赶紧看了看边上的沈东灵,他也发现柳威在看他,脸上却是一副很轻松的神态,眼睛里面充满了淡定,估计也没有把今天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柳威心里这才稍稍平定了一些
众人虽然甲胄不多,但好歹也还是有些不少的零碎东西,一边穿戴一边整理,弄得整个屋子里叮叮当当响,隔壁的金家嫂子这时提着一大筐弄好了的杂粮饼进来,看见自己儿子正呆坐在大通铺的边上,赶紧从柳条筐里拿了一个杂粮饼递过去,没等金四儿开始吃,金家嫂子便赶紧招呼起其他人,“各位兄弟,万把总可说了,今天的杂粮饼管够,大家得吃饱了才行”
林奎跟郭顺几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拿过来就往嘴里塞,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开始站着一边穿甲一边吃早饭,柳威还没来得及穿好锁子甲,正准备把牛皮绳系紧,晃眼看着筐里的饼越来越少,也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去拿了一个抓在手上,不同于林奎那样的狼吞虎咽,自己随便吃了两口就没有继续往嘴里送,看样子他还是忙着在想事情
郭顺递过来一碗清水“柳哥,你喝点水吧!”柳威接过来刚喝了半碗,外面一阵马的嘶鸣声,万把总的喊声传来“怎地花了那许久的时间,都快一些!唢呐都走远了”
众人赶紧把手上剩下的杂粮饼往嘴里一塞,扔下一堆锅碗瓢盆,拿上兵器就出了门去,镇门梁用手抹了抹嘴,不紧不慢的一边走一边往头上戴着铁面具,柳威则扛着他的大火铳走在队伍最后面,一边走一边往里面装填火药铅弹,等大家都上了马,刚才万把种说的外面那个唢呐声已经走得很远了
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又是锁子甲,又是铁盔铁面具的,看起来颇为雄壮,万定军很是高兴,仿佛是要带着大家去干一件大事一样的意气风发,用手扯了扯包住脸的厚布,用力的一挥手,“咱们赶紧走,出发!”
孙大人下葬的地方选在了城北的一片树林边上,这里离大营并不远,这几日营里的马匹没有出动打游击,马力很好,按理说要赶去那里也不过是片刻的事,万定军带队走在最前面领队,却没有按照最近的路走,反而是带着大家从城里面几条干道上走,绕了很大一圈
城里的百姓可不管今天孙大人下葬不下葬,好多这个时候早早的起来干活的民众,看见这么大一群马队在城里来回奔跑,不少人都悻悻的躲在一边,个别胆子大的,还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尤其是当马队经过王家大院的时候,万定军故意高声扯着嗓子喊着号令,生怕周围人听不到一样
柳威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昂首挺胸的坐在马背上,在如同鼓点般急促的马蹄声中一路奔驰,在王家大院边上过的时候,从铁面具的眼睛开孔处往外面看,正好看到王家大院阁楼上一扇开着的窗子里面,两个中年男人的脸上一脸严肃,他俩看柳威他们这个马队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如同看见一个死物一般,两人黝黑的脸上表情并不丰富,仿佛这两个人也戴着铁面具似的
柳威不由得感觉心里有些发毛,看着走在在队伍最前面的万把总,也不知道他看见了这俩人没有,不过看他意气风发洋洋得意的样子,应当是对这次展示家丁队伍实力行动感觉颇为良好,柳威自己在最后面也不好过追去问他,现在也只能跟着往前走
马队绕了一大圈,终于到了孙大人的墓地这里,本以为还要开个什么追悼会,找些人来假惺惺的掉几滴眼泪,再弄一个抬棺什么的,结果到现场一看,孙大人的棺材却已经早早的用一架马车拖了过来放在墓穴边上,几个民夫模样的人手上拿着挖坑的工具,或站或蹲,文正康则已经站在了马车边上,在那里跟几个衣着颇为华丽的人说话,这些人应当就是城里的士绅,柳威却是一个都不认识,他也不想去认识,不过从马背上仔细看过去,在文正康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
“文先生来的可早呢”万定军在马背上高声招呼道“我等还是听见了唢呐声,才匆匆忙忙赶过来呢,大清早的起来张罗这些,可有劳先生了”
“岂敢岂敢!万把总言重了,孙大人崩猝,在这里也没有多少亲人,现在又是事态紧急,我虽说只是一个幕客,但好歹也是他同年,花点心思出一点力,好好送大人一程是应当的”
万定军点了点头“文先生这话说得好,我们能为大人操办一下身后事,送他一程,也算是不枉大人的栽培”说完就抬起双眼看着文正康,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那咱们快些吧,听昨天那个道士讲,可不能耽搁了下葬的好时候”
“下马整队!”万定军大声指挥道,众人都从马背上下来,把包着枪头的布条取了下来,在他面前排成两列,金四儿和郭顺则把马匹牵到了一边去
看着寒光闪闪的枪头,文正康不由得小声说道“万把总啊!现在送大人入土,又不是去打仗,这许多的刀枪棍棒,刀兵凶险,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呀?”
“家丁队伍是大人一手组建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样子,大人自己却不在了,不论怎的,也要让大人在天之灵好好看看,没什么不合时宜的”
“那…那好吧”
文正康点燃了一大把香,然后给每一个人分了三支,又拿出了一张纸,大声念起了祭文,里面知乎则也不少,柳威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好不容易等他念完,大家便按着次序逐个上香,这个仪式就算草草的结束了
万定军朝家丁里面站在前排的几个招了招手,沈东林镇门梁林奎放下手上的兵器,按照万把总的指点,一人抬一个角,把孙大人的棺材从车上卸了下来,边上几个挖坑的民夫也过来搭手,很快就放进了墓穴里,在一边围观了半天的文正康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铁锹,就准备从边上铲土往里填了,刚刚铲起了半铲子土还没有来得及倒下去,万定军的喊声却突然叫了起来
“先生莫急!下有一事相问”万定军一边说着一边在袖子里摸索着,看样子是准备掏出什么东西来。
文正康赶紧转过脸去看着万把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生对这个可熟?”说完手上垂下来一束丝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