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鹏户主心切,斥责道:“杨云,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此……”“住口,肖鹏,杨姑娘说的对,朕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止伤了果果,也连累镜王命丧九泉,朕愧对你们,”猛然抬头,“但是,杨姑娘,请你看在朕对果果一片真心的份儿上,带我去见果果。”
杨云听到他自责的话语倒是 尴尬起来,但心头对他的怨恨却还未消,冷声说道:“杨云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皇后娘娘在何处,杨云怎会知道?”宇文邕苦笑着望着这位性情刚烈的女子,突然俯身给杨云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把杨云和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云姑娘,请你看在寡人知错必改的行动上为寡人指条明路吧!”肖鹏眼眶暴突,目中赤红突然单膝跪倒,“杨云姑娘,肖鹏乃一介粗人刚刚冒犯之处请姑娘谅解,求姑娘为陛下解忧……”
杨云叹息着,转身良久,幽幽的话语飘忽的传入众人耳中,“见面又如何,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的脾气,娘娘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陛下的,见面不如不见,陛下何不忘记娘娘,另觅良偶,还娘娘一世的平静……”
“不,”就见宇文邕向天长啸,一头的发髻散乱随风飞舞,狰狞扭曲的俊脸痛苦浮现,“朕这一生就只要一个欧阳果果,除她以外朕不会再让任何女子踏入朕的后宫……”肖鹏震惊的看着宇文邕,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可是背对着众人的杨云却是稍微满意的嘴角带笑,收起笑容,冷颜对着宇文邕一言不发,突然转身离开。
看着离去的杨云,肖鹏有些恼怒,刚想发作,却见陛下紧跟在杨云身后离开,自己便飞身相随,留下静谧的庵堂和远山传来的鸟鸣声……
慈云山后,木屋前,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吃力的拿着水瓢浇菜,不时停下脚步锤锤自己笨重的腰身,复又低身继续,杨云远远站在一旁注视着,身边的宇文邕激动的伸出手臂向果果的身影探去,忽然水瓢落地,宇文邕受惊一般想要冲上去,却见杨云伸出一臂挡住他,“呵呵呵……”几声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笑声传来,菜地之中的果果轻笑着,低头目露慈爱的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责备道:“小淘气,干嘛又踢娘啊,娘知道你想快点出来,娘也想快点见到你,可是时间不对哦,小心让你杨云婶婶笑话,她会偷偷告诉你镜叔叔的,到时你可要羞羞脸了……”说完又轻轻拍拍肚皮,扶着腰费力的想要够起地上的水瓢,宇文邕心酸,此时果果的话语之中再没有自己。
“陛下,你看到了吗,现在的果果虽然跟我生活清贫,但她是快乐的,您能保证带她回宫后她还会这样笑口常开吗?”话落,斜眼瞧着宇文邕,就见他面露尴尬之色,目光炯炯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果果的身影,最后目光坚定的说道:“朕会的,朕一定会让果果更加快乐……”说完绕开杨云径直向果果走去。
听到声响,果果以为是杨云回来了,快乐的抬起头,笑容僵住,面色惨白,一双柳眉皱紧,面上的快乐转眼之间消失无踪,冷漠的看着来人,转身向木屋走去。宇文邕伪装的笑容再也不复存在,惊恐的双眼快步上前抓住果果的手,果果被迫停下,一句话不说。
“……果果,你,好吗?朕,想你,想……”死命的甩开宇文邕的手,果果背对着他,冰冷的声音响起:“请问你是哪位,来我家做什么?”宇文邕所有伪装的坚强全被这一句话瓦解,心想破了洞的纸灯身形摇晃,复又拉起果果的手,“果果,别这样,朕求你,别这样对我。”
果果冷笑着转身“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别这样对你,那你又如何对我。”说完留下悔恨的宇文邕转身进屋咣当一声紧闭大门。再不理宇文邕的苦求之声。宇文邕无奈的站在菜地之中追悔莫及。
北周朝堂大乱,皇上半月未上朝,太后和相国只好先暂理国事,可是叱奴氏却忧心忡忡,退朝后叫住相国,“相国,你看,果果这件事,哀家知道是哀家错了,还望相国亲自出面把皇后接回宫吧!”
相国李政无力的摇着头说道:“娘娘,你当真以为老朽不心疼女儿吗?我早就去过了,可是果果那孩子性子倔,就是不肯回宫,就连我那相国府她也不回,我真是无计可施了。”
太后叱奴氏一听满面愁容,随后对殿外叫道:“备车,今日哀家要与相国一同去请皇后回宫!”门外一听,好家伙,皇后娘娘的面子真是够大的,不止陛下亲自去了,连这深居简出的太后和三朝元老的相国也要一同前往,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慈云山今日人声鼎沸,车马鱼贯而入好不热闹。来到慈云山下,太后望着高山,咬咬牙,抬足前行,后面的一行人大惊,大太监更是吆喝着:“太后娘娘,使不得,这山高路远,还是让奴才们背你上去吧!”叱奴氏摇摇头,“哀家要用诚心感动皇后。”旁边的李政感叹的摇着头,这又是何必呢。
山顶,贵为一国天子的宇文邕正赤着胳膊在浇菜,回头望着依旧紧闭的门扉,眼中失望之色显露无疑,肖鹏更是无奈。
夕阳西下之时,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陛下,太后娘娘来了……”宇文邕一惊,从自己盖的草棚之中跑出来,就见众人扶着一名老妪站在棚外,头发散乱,汗流浃背,喘着气身形颤抖,宇文邕赶忙上前搀扶,“母后,您这是……”
轻拍着宇文邕的手背,安抚着说道:“母后没事,陛下不必担心!皇后在哪儿?”宇文邕神情疲惫的望着木屋,叱奴氏了然的想要走去,但脚下已不听使唤,扑通一声跪倒在尘埃之中,“母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就见果果扶着沉重的腰身来到叱奴氏身前,眼中担忧的神色表露无疑,杨云在身后一见,上前扶起叱奴氏,把她扶进木屋稍作休息,一会儿一桶热气腾腾的暖汤倒好,杨云说道:“太后娘娘,您先褪下衣衫泡泡澡吧。”叱奴氏感激的点头称是。
身子泡在冒着热气的泉水之中,抬眼看着一旁安静的果果,低着头说道:“果果,是母后错了,母后来跟你赔不是了,你就随母后回宫吧!”果果沉默着,最后起身走到床铺边,从床上拿了一些东西来到叱奴氏身边,“太后娘娘,你看,这是我为这孩子做的衣服,好看吗?”
叱奴氏不明就里,点着头,“很漂亮,很精致……”“娘娘,我已经适应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在这里虽然生活清贫,但果果每日都过得充实而又安详,我希望我的孩子以后也是这样平平淡淡,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宫中充满着太多的尔虞我诈,每天都有变数,时时要提防身边之人……我累了,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果果求娘娘看在以往的母女情分上放过果果,放过这孩子,让陛下走吧,只要他想要,天底下会有更好的女子等着他。”
叱奴氏哑口无言,把果果逼到今日这步田地的正是自己,又有何面目在果果面前为自己、为陛下求情。三日后,太后悲凉的走下慈云山,背影蹒跚,更显老态。李政无奈的痛心的望着果果,几次尝试开口最后无疾而终,临走时说道:“果果,就算你不是皇后了,但也是我李政的女儿,希望以后你常带孩子回家来看看老父与你那娘亲。”
果果感激的倾身搂住李政:“多谢爹爹,果果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是您让我体会到父女天伦,果果这辈子都铭记于心,不敢遗忘!”
看着轮番败下阵来的众人,宇文邕有些发狂了,一道旨意骤降:北周开始,“融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蓝(寺庙)皆为俗宅,沙门释种(僧尼)悉作白衣(还俗为平民)。”想着逼走慈云寺中的女尼,断了杨云出家的念头,只要杨云愿意回宫服侍果果,果果就会同意回宫,这真是关心则乱,宇文邕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可想而知当然是反效果,一时间慈云寺中乱作一团,老师太亲自来求杨云,杨云百般无奈看着果果,就见果果眼中暴风骤雨凝聚,起身不顾冲出木屋,对着宇文邕的草棚大喝:“宇文邕,你到底要胡作非为到几时?”呼呼呼,口中喘着气。
宇文邕听到果果的呼唤,喜上眉梢,起身走出草棚,看着阴郁的天空下,一袭白衣的果果怒视着自己,上前想要摸摸果果,却被无情闪开,一双大眼火星闪闪,怒骂道:“你这昏君,到底要何时方肯罢休,我欧阳果果早已与你恩断义绝,覆水难收,你还要缠到何时?”
宇文邕面上的笑容僵住,嘴角抽搐,央求道:“果果,随朕回宫吧,朕再也不会听信谗言误会与你,你……”“够了,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为何要焚经灭佛?”宇文邕面色僵硬,抬头说道:“只要断了杨云出家的念头,你自会与我回宫……”
这下轮到果果傻眼了,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云姐姐出家与自己回宫有何关系?宇文邕是不是吃错药了?想到这儿,大骂道:“荒唐,你灭佛与我回宫有何关联,休要把你做的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欧阳果果早与你断发了结夫妻情分,你不要再来缠着我。”
一条金黄绢帕现于眼前,宇文邕颤着手轻轻打开绢帕,一束栗色长发被用红色丝线轻轻绑缚着,宇文邕动情地说,“果果只要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覆水重收,断发再结的,你相信我……”
果果望着发束独自发呆,宇文邕见机不可失上前握住果果冰冷的小手,待果果反应过来,气急的挣扎着要甩开,却被宇文邕握的更紧,生气的抬起一脚踹向宇文邕,被他躲过,呼着重气又想再踹,可是突然面色灰白,满头冷汗,呼吸急促,低着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被浸透的长裙,一把抓住肚子哭喊道:“好疼啊……”
宇文邕就见身体慢慢下滑的果果,望着地上的斑斑血迹,大吼一声:“果果……”杨云闻声赶来却也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是要生了。”众人回头,看着慈云寺中的老师太惊慌失措,“陛下,先抱娘娘回屋中,那边那位将军,快快下山去请产婆,静心,你随我来……”看着镇定指挥的师太,宇文邕像木偶般一句话一个行动……咣当一声,大门封闭,宇文邕这才惊醒,大拍房门叫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屋内一到声音响起:“陛下,这女子生产落红之事,男子切勿靠近,小心沾染血气,引来煞气!”宇文邕颓废的滑落在门槛之上,抱着头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哀号之声,心痛如绞。
二个时辰之后,屋内还是哀嚎遍地,肖鹏气喘吁吁的背着一名老妇人来到房门外大呼:“师太,产婆来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儿,杨云快手快脚的把老妇拉进去,房门又再次紧闭,一会儿房中传来果果撕心裂肺的痛呼之声,就见杨云从屋内跑出,满脸汗水,双手发颤,手上鲜血淋漓,向柴房跑去,却被宇文邕拦住,“怎么了?果果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久?”
杨云不管不顾的一把推开宇文邕怒吼道:“别挡路,我要去烧开水!”肖鹏一听擦着汗从地上站起来,“还是我去烧吧!”说着跑向柴房。杨云看着不肯放手的宇文邕怒斥道:“她好好的待在你身边之时你不知道疼爱,现在倒着起急来,她现在难产,恐有性命之忧,这一切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