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中微微散落的烟气凝成了细碎的雨滴，滴滴答答敲打着屋檐之下挂着的一排排小鱼干。
两双瞳孔在与夜幕的颜色浑然一体，她开口问：“高书洋？怎么了？”
伊人向上仰起头，将胸前的两支辫子用力甩到后面，在这夜色间轻吸着鼻子，掩饰那一点点不安。
终于说：“他在河边，河的对岸，回不来了。”
她默然，一笑，走进她，一手揽过她的脖子，一手抚着那双长长的麻花辫，温柔地，将小女孩拥入怀中，保留着平日里的柔声，说：“没事，明天早晨他就能过来。”
伊人抱紧她，好久好久，都没有与人拥抱过了，那身上的温热令她着了迷。
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尤苏怡缓缓地向前推着，一边说：“没事的，我都不担心他，现在他都已长成一个大男孩了，你也是大姑娘了，不是吗？”
太过于熟悉这美丽的小镇，也许应该要有像她那样的信心，我们存在于这里，它会像母亲一样保护着我们，孕育着我们，所以，别害怕，那只是秋水，小小的潮涨潮落，小小的白天黑夜变幻。
“小伊啊！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艾瑶在拿一张藤椅在门口守着，或许，她也这么认为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只要待在家里，等着她回来就好了。无须再像小时候那样，追着她脚后跟跑，生怕一不小心受了伤，遭了痛。
伊人一言不发，往房间里直走去了，那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背影里却落寞一片片，着实令人心疼。“孩子没事就行，那我就先回去啦。”
“嗯，又让你多跑了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她将自行车掉过头，背对着她们说，没事。
坐在自行车之上，她双脚来回旋转着踏板，车轮随即翻滚着，沿着秋水，慢慢翻出百里村。
伊人不经意地看着墙上那黑白召开，它变得比昨天光亮了些，不经常出现的那块擦布，还在桌上放着，母亲忘了把它洗好放回原处。
眨巴着眼，不禁感到疲乏了，回到房间里，安静地躺在床上，窗没有完全关上，一股凉意飘进，那远山闪烁的红光，还在祈祷着。
“小百里！”
艾瑶收拾着碗碟，向门外望去，是凯翼来了，她与他打招呼：“哎，凯翼？今天来这么早？”
男孩把车子放稳了，走进屋子来，重新向她们问好，接着回答她我，说：“是啊，艾娘，今天学校要准备期中考试。”
听到这话，她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一阵晕厥让她后退了两步，考试这么重要的时候，伊人也不担心的吗？她看着这孩子仍然若无其事地吃着早餐，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我走了。”
那孩子放下碗筷，随手拿起那凳子上放了一夜的书包，背在身上，坐在男孩的自行车后座，紧紧抓着三角坐垫的后面两端。
“坐好了？那我们走啦！”
“骑车小心点啊，凯翼！”
“知道啦，艾娘，我们走啦！”
每一个上学日的清晨，艾瑶都在这门口望着他们远去。
校园内都在考试，安静地连树上的鸟儿也不敢成双成对地站着，更别说大声叫唤出来了。
教室里，孩子们齐刷刷地低着头，从盛夏到深秋，穿越在这知识的森林之中，她看不见硕果累累，仿佛只有凋零的落叶，翻旧了的书，也枯黄了。
一张国文卷子答完，作为国文老师的女儿，刘珑艺胸有成竹样子早已被同学们习惯，她故作谦虚的样子，也被大家熟知，并且诟病。
彭汕一如既往地，没安好心地调侃着她：“嘿！咱们国文老师的乖女儿，怎么样啊？作文写了什么？”
她在自己位置上端坐着，继续翻看着下一个要考的数学，早已习惯如此这般的调侃，不用过多的理会，不用过多解释，必要的沉默，在某些时候就像是一把细小的钥匙，将彼此的心打开又锁上，锁上又打开。
他还是不放弃，追问着自己的兄弟：“百里，你问问你同桌呗！”
“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哎，一到关键时刻，你就糟心得很。”
“我就想着下午怎么玩呢。”
刘珑艺为了这一次的期中考，也在家憋了一段时间了，听她说要去玩，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问她：“怎么了？你们又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我不知道啊！”
彭汕刚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说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咯。等下午考完我去找他们，反正高书洋和黄时浩想法特别多，珑艺，今天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高雅凑过来，说她也要一起去。彭汕笑话她，说她娇滴滴的样子，谁敢带她一起玩。
伊人看不过去了吗，高雅可是个好看的女孩子，长得标致一些，就娇滴滴了吗？
她又冷冷地说道：“你怎么没完没了的？”
他唯一服气的就是伊人，不敢对她有半点不好，她一生气，就得哄着，说：“哥哥哥，没事没事。我错了，哥，咱不生气啊！”
上课的号角又打响了，彭秋娜的步伐，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四年级的教室。
“同学们，回到座位上啦！”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胳膊间拿出压在数学书下的卷子，叫上珑艺一起来分发卷子。
高雅拉着伊人的衣服，伊人赶紧答应着带她一起去，让她回座位考试了。
高雅放开她衣角，那一瞬间，她坠入了黑暗，等伊人明媚地一笑时，明亮的光源又再次照向她。
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传阅完卷子，孩子们又低下了头。整张试卷里，最熟练的题目，还是学校与姓名。
伊人将卷子都写完了，看着墙上的挂钟，一秒、一秒地慢慢走着。在秋水镇上，有挂钟的人家少之又少，校长从市里将这个大宝贝买到学校，让孩子们看着时间流动，用最直接的方法让他们看见时间。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等待下课铃的时刻，像是在苦海里煎熬着，挣扎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