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孤拔山的山谷里,那些漂亮的花团锦簇的田园已然一片狼藉。残枝败叶被踩进泥浆里,冒烟的屋舍只剩下被硝烟熏黑的断墙。
这里是前线,多恩的大军有条不紊地做着攻打彩虹堡的最后准备。而使者已经带着和谈的条件出发了,安瓦利什等待着塞勒斯最后的回应。
安瓦利什开出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要塞勒斯同意交出小诺威尔,并承认战败,只需要把原本属于小诺威尔的封地交给多恩,他至少还能在与圣城的承认之后,给他留下彩虹堡和大半个彩虹平原。
自从被俘之后,安瓦利什在部落中的威信已经大不如前。他急需要一场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此时的他并没有忘记身后那只帝国的军队。但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能在彩虹平原站住脚,这一轮的征战就算达到目的,而他也对族人有了交代。等他带着胜利家园,他就可以一边和朗格沙瓦讨价还价,一边拔掉那些不听话部落的刺头,然后休养生息,集聚力量,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这就是安瓦利什现在的打算,他还不能一口吃掉整个彩虹平原,他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整个帝国。但他可以一小口,一口的吞噬对手,用足够的时间,让整个多恩部族长成一个强壮的胖子,并让族人建立起更强大的信心,使自己拥有更坚定的民意基础,将来的某个时刻,他就会能力发动一场伟大到足以传世的战争。
安瓦利什耐心的等待着,他相信,塞勒斯伯爵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条件。可能不用等那些投石机搭建完成,他就能在士兵的簇拥下,再次进入那座美轮美奂的城堡,救下小诺威尔伯爵,就可以向圣城开出条件,或许——他还有机会回头解决掉那个羞辱过他的帝国军团。
可惜,现实总是和想象截然不同。安瓦尔并没有等来彩虹堡上悬挂的白旗,塞勒斯伯爵却用投石车,把那使者的头颅扔了出来。
当天上午,当雄浑的牛角号声在山谷里回响,多恩的攻城战终于打响了。
穿着藤甲和兽皮的多恩士兵列着整齐的方阵,踏着令大地震颤的步伐,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彩虹堡推进的时候。站在中军高台上的安瓦利什,也不由得被这铺天盖地的杀伐气息给感染了。
而在彩虹堡内城的城头,塞勒斯俯身看着脚下黑压压,几乎填满了整个山谷的敌军阵列,他竟忍不住生出一丝恍惚,自己真的是对的么?撩拨多恩,跳动圣城?在巨兽身边跳舞,真的不会被踩得粉碎?
“大人——!”
“嗯,什么!?”伯爵飘荡的思绪被特侍从的呼喊声拉了回来。
“您看,他们开始了——”
一块巨大的岩石翻腾着跃上半空,带着呼啸砸落下来。它越过外城的城墙,砸落瓮城,发出巨大的声响,即便是站在内城高高的城主府上,伯爵也清晰地感觉到那震动带来的冲击。
外城的城墙上,卫队长特罗尔握紧剑柄,小臂上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咧着嘴,瞪眼充血,任凭被投石机抛起的巨石在头顶耳边呼啸而过,却一动不动,只等着攻城的敌兵进入弓箭打击的范围。
在城墙之外,多恩的百夫长瓦兰特就像一面旗杆直挺挺伫立阵前。在他身后,投石机轰鸣着,但却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死死盯着那条细细的盘旋而上的甬道,和甬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城门。
他的任务是最艰巨的,沿甬道而上,顶着敌人的箭雨,攻破城门。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必须有人在正面吸引彩虹堡守军的注意,他们才有机会将绳枪钉入高墙,让突击部队从侧面攀爬上去,打开突破口。
在这位百夫长的身后,投石机轰鸣着,将巨石一块接一块的扔向彩虹堡的高墙,将那漂亮的城堡砸得坑洼斑驳。但彩虹堡就像是矗立在暴雨中的山岩一样,犹自挺立。
瓦兰特狠狠啐出一口唾沫。他知道,该动手了。彩虹堡的守军十分老练,仅仅扔出几块石头,并不能诱导对手反击。不知道城墙内的投石机的位置,就不能进行针对性打击,——只能拿人命去填。
城墙之上,卫队长特罗尔眼看着多恩人的阵线松动,敌人阵列散开,他们三三两两,举着盾牌,扛着梯子,沿着甬道向城门冲了上来。
“上箭,拉弦,准备……”特罗尔狠狠挥手,“放——!!!”
弓弦闷震声掠过城墙,箭矢如雨,呼啸而下,多恩的士兵就像被狂风卷伏野草一样倒下。但多恩人还是冲到了城门下,他们举着盾牌,搭建木塔基座,等着后续部队将材料运上来,就能够装攻城锤。
当瓦兰特在正面吸引着守城部队注意的时候,安瓦利什也同时派出两只队伍,在远离正面战场的地方堆土垒坡。多恩从不缺能工巧匠,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器械,帮助他们快速施工。肉眼可见的功夫,靠近城堡两边的土坡就有了雏形。现在,只要把那些用木料搭建好的栈道推上土坡上,他们的勇士就能沿着那些栈道直接冲上城头。
眼看着栈道就要被推上土坡,彩虹堡的投石机终于做出了回应,数个巨大的石块被抛了出来,划着弧线,翻滚着砸在还没夯实的土坡上。那些巨石一块接着一块地被抛了出来,刚刚修葺的土坡,和正准备推上土坡的木栈道,都在落石的轰击下,被砸得粉碎。
而在城堡正面,黑油被加热到滚烫,然后从城头淋了下来。那些滚烫的液体飞溅着泼洒到多恩人的身上,凝固,然后拉扯撕裂下大块的皮肉。但这还没完,点火的箭雨落下,燎烧着蒸腾的油气,在空气的混合中,爆裂开炙白的烈焰。当烈焰消散,甬道上只剩下腐朽的木质构架,和横七竖八的黝黑肢体。肢体堆积着,僵直、干瘪、细瘦,只在关节处裂开,露出惨白色的熟肉。
战斗一直进行到日落,除了在甬道上堆积了厚厚的尸体,多恩人什么也没做到。
接下来的几天里,多恩的攻势不减。首先,他们找准方位,对城中的投石机进行打击。虽然也遭受了反击,但多恩人拥有更多的资源,可以不断建造补充,渐渐压制的城内的重型武器。接着他们利用强弩的优势,派出敢死队,两人一组,一人举盾,一人持弩,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压制。
在压制住城头的守军后,在城墙下,他们筑起一道矮墙,凭借矮墙的掩护,修筑通道,沿着通道堆建土堆,将土堆一向上堆积,直推进到城门下,将那条狭窄的通往城门的甬道,变成一片宽阔的平整的平台。接着多恩人在城门下的平台上修筑起一座碉堡,在碉堡中搭建基座,吊装上攻城锤,不断对城堡大门进行轰击。
但守城队伍也很快做出反应,他们先倒下火油,用高温炙烤碉堡中的敌人。而在火油最炙热的时候,他们却淋下冷水,让支撑砖石急的架构剧冷却脆化。趁着蒸汽沸腾的时候,扔下巨石,砸毁碉堡和里面的攻城器械。
一连数日,双方就在这样的拉锯战中焦灼相持着。
而在一天夜里,多恩人却有了意外的发现。他们发现,城堡旁瀑布的绝壁已经裂开,顺着裂缝攀援,有一条不能称作路的小路。只要能攀上绝壁,他们能在夜里越过城头,潜入彩虹堡。如果一切顺利,黎明时就能为大军打开城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