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邦彦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向黑色轿车的后排座位走去,却被人抢先拉住了门把手。
“副驾驶是你的,更安全些,”苏格凑在他耳边悄声说,“后排我来……记得坐稳一点。”
怎么说得好像是你有所牺牲一样?
什么叫记得坐稳一点?
魏邦彦无奈只能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后把驼色书包抱在怀里。
他倒也不是因为自己的武力值不如苏格,主要是对方毕竟是大自己三届的毕业师兄,适当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等两人都坐好后,辜梨落迅速挂档,踩离合,踩油门,换档,熟练地将黑色轿车驶入了车流中。
这开得挺好的啊。
魏邦彦对苏格的提醒感到疑惑,一抬头,看见后视镜里苏格已经用两只手将自己固定住了。他察觉到魏邦彦的目光,对他眨了眨眼,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原来您也有驾驶证啊。”魏邦彦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敬语。
“我在宁京读大学的时候就考好了,就是平时分部不太需要我开车。坐稳了。”辜梨落淡淡地说了一句,手再次握住换挡杆,然后踩下了油门。
“等……”
十分钟后。
黑色轿车在一幢平面形状大体为圆形、体积堪称恢宏的银灰色办公大楼前减速,过了自动道闸后,顺着甬道进入了地下停车场。
“到了,下车,”辜梨落将车熄火,解开安全带,看了面色惨白的魏邦彦一眼,有些不满,“不准吐我车上。”
苏格在后排下车后,帮忙打开了副驾驶车门、解开安全带,把魏邦彦扶到一个垃圾桶旁任他抱着吐。
“辜长官开车的英姿还是这么飒爽,”苏格一边轻轻拍着魏邦彦的背一边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额头上隐隐有些冷汗,“能在海苏市还是在中心城区高架桥上开这么飘的,您是第一人。”
“我就是占了自己是异闻行者的便宜,真要在同水平的身体状况下跟专业赛车手比赛,还是比不过。”
辜梨落很有自知之明地谦虚了一把,看着魏邦彦,“没事吧你?不过第一次坐我的车差不多都这个反应,下次就习惯了。”
“没,您这是谦虚了,”魏邦彦用手背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我建议您这车稍微改造一下,加俩机翼,咱世异会的出行效率还能再提一提。”
“别跟我贫嘴,吐完了没?”辜梨落把一包纸巾递给他,“吐完了走吧,沈医生等着呢。”
“可以了。”把胃里翻涌的东西吐出来之后,魏邦彦感觉舒服多了,用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和苏格一起跟在辜梨落后面。
“不过世异会分部在中心城区的办公大楼里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还以为像我们这种不能向外公开的秘密组织,只会在深山老林里建设据点。”魏邦彦实话实说。
“你以为的没错,不过那是专做见不得人事情的黑暗组织的行为。世异会与世界各国都有紧密的合作,获得几乎所有国家的承认,买一栋中心城区的大楼作为据点,还是没问题的。”
辜梨落带头走在前面,“何况我们也没真的买一栋,只是半栋,另外半栋仍然供给凡人使用,只不过我们用墙壁和异闻隔离了两边,他们对我们毫不了解,也不会想来了解。”
半栋也不少了,这栋十层的办公大楼占地面积起码……好吧看不出来,但肯定不小。
魏邦彦心里明白,要买下这个据点肯定所费不赀。
他和苏格跟着辜梨落乘坐电梯上了二楼,又在二楼的另一边换了另一座电梯上了六楼。
“属于我们的这半栋楼,一楼到三楼是伪装,四楼五楼是秩序部门,也就是夜律秩序官们的办公场所,既是安保,也是防线,六楼到七楼由医疗部门负责管理和使用,沈医生就是医疗部门的负责人。”苏格主动向魏邦彦介绍。
他们走出电梯,就看到正在进行巡房工作的沈白樨。
他差不多还是昨晚见到的那个样子,带着金边的细圆框眼镜,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笑容温柔,第一眼就给人以“小白脸”的感觉。
但他今天又打了深蓝色的领带,衬衫外还套上了下摆长至膝盖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拿着病例和记录本,在温柔之外稍微展现出了身为医生的威严。
他蹲在走廊上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话。
小男孩穿着病号服,头发剪得很短,胸前挂着长命锁,面对沈白樨的关心和询问,表情有些冷淡。他看到魏邦彦三个人走过来,稍微瞥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沈白樨苦笑着站了起来:“果然我还是不太擅长跟孩子打交道。”
“哪里,明明是曹川那孩子性子冷淡,又不懂礼貌,对谁都那副样子。”有个路过的病人在旁边说,“其他孩子可都很喜欢沈医生。”
“不是这样的,那孩子情况特殊……”沈白樨摇了摇头,但似乎有什么顾忌,没有再说什么,“梨落,邦彦,苏格,你们跟我来吧。”
“我就不去了,”苏格笑着婉拒,“我是顺路来看人的,反正师弟呢我已经交到你们手里了,再会。”
最后两个字他是用海苏市本地话说的。
“那我们走吧。”沈医生一边和走廊上的病人打招呼,一边带着魏邦彦和辜梨落来到六楼深处的一个房间内。
房间门口贴着“深度检查一室”的牌子。
房间内是与外面的医院环境截然不同的场景,地上用类似金属的材料熔铸成了一个直径差不多为五米的圆形法阵,外层和内层所用的材料颜色有些许不同,焊接处还采用了第三种材料。
各种宝石被分布镶嵌在法阵的外围部分,被数据线连着,线的另一端分别连接在三台开启着的台式电脑的主机上,电脑的屏幕上有正在变动的图表和数据。
法阵里复杂纷繁的图案似乎在描绘着什么,扭曲而抽象,分离又纠缠,似乎有扭曲的羽翼,似乎有可怖的巨人,似乎有蛇的尾巴,似乎有参天的大树,似乎有胚胎的形状……
但所有的线条最终汇聚在法阵的中心,一个分不清性别的人形上,他(她)像婴儿一样蜷缩着,双手在胸前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似乎在祈祷,似乎在祝福。
魏邦彦在沈白樨的引导下站到了法阵的中央,后者俯身在电脑上输入了些什么,最后敲击了回车键。
法阵上的宝石逐一亮起,等所有宝石都发出微光时,金属熔铸般的法阵上流过一阵又一阵的黑红光芒,甚至一阵一阵地蔓延到魏邦彦的身上,像想要拉人替死的水鬼。
他恍惚地看着这个法阵,感觉身体很重,所有的线条在他脑子里不断地旋转、变化,逐渐形成一种不断延伸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嘴唇触碰到了一丝冰凉,伸手抹了一把,看见是在暗淡环境下显得色调暗沉的血液。
“好了。”沈白樨轻轻呼了口气。
魏邦彦捂住鼻子,跌跌撞撞往房间外冲了出去。
“洗手间在右边方向!”辜梨落在他身后声音不大地喊了一句,然后回头看向沈白樨,“怎么样?”
“很正常,我指的是在灵性异化的人中,他的情况很正常,”沈白樨的眼镜上反射着电脑屏幕上变动的数据,“但为什么异化程度会没有变化,可能跟这个有关,你看。”
他调出一副人体透视图,指着心口的位置对凑过来的辜梨落说:“他的心脏位置有一个特殊的灵质团,他无意识吸收的多余灵质都在往这个地方聚集和压缩。
“这个灵质团只有在深度检查时才能发现,我们之前用灵感和灵术都无法感应到。”
“可能是我们能力不足。但这种情况和未苏醒灵感的人十分相似,只不过一般都是稳定而持续地向灵感体质转化而不是像他这样毫无变化,”
辜梨落思索着说,“难道这家伙的祖上真的出现过异闻行者?乔意真的猜得这么准?”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在某一个时刻苏醒灵感,这团灵质会在那时爆发,”
沈白樨推了推圆框眼镜,神色有些担忧,“到时候没经过相应培养的他,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灵性崩溃。我们不能让这种事情在无辜的人身上发生。”
“不要再次站上那个法阵。”
在洗手间里对着洗手台镜子发愣的魏邦彦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句警告,来自莉塔的警告。
这个附身在他灵性浅海的神秘女孩首次在他未入眠时向他传递信息。
——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告诉自己不要把她的存在告诉辜梨落等其他人。
如果真的不能站上去,为什么不在我站上去之前提醒我?还是说,重点在“再次”上面?
他再次往脸上泼了把水,用辜梨落给的纸巾擦干,走出了卫生间,回到了深度检查一室里。
辜梨落和沈白樨在电脑前等着,表情相比之前有些变化。
“检查结果怎么样?”魏邦彦有些疲惫地问。
“初步看来没有问题,”辜梨落点点头,“还需要继续观察。”
“你的情况很好,所以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检查,”沈白樨温和地说,“不必担心,就是填写一份问卷。”
“问卷?”魏邦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