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邦彦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辜梨落，他隐瞒了关于莉塔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完全是出于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悄悄地告诉他，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有意思的是，在他决定认同那个梦境之后，梦境里的内容和苏醒的记忆没有再度变得陌生和模糊，反而清晰起来，熟悉起来。
于是辜梨落了解了他遇见似乎是叫做“暴行”的狼形怪物、叫做“莫涂苏”的世异会夜律秩序官、以及一个不知姓名的非编人员。
她点了点头：“看来上次老莫给你打的消忆针没有起效果，可能是你个人体质特殊的原因。一般人不会因为遇到几次普通的非正常事件就变成你这样，就算不去管也会慢慢恢复，可你已经打了消忆针却还是不正常得很。”
消忆针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最大程度切断有关刚刚遭遇的非正常事件的记忆联系，一种是对遭遇过非正常事件的记忆的扭曲，辜梨落两种都有。
“差点被吃掉还算普通吗？那得多可怕才叫不普通？”魏邦彦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他从小就不喜欢挨针，有一定的心理阴影。
他的情况不适合第一型，那就得试试第二型的消忆针……辜梨落皱着眉看着他：“有意见吗？”
“我能有意见吗？”魏邦彦稍稍举了下手。
“讲。”
“能不能不打？”
“不能。”辜梨落干脆利落地拒绝，“你的情况不符合能够不打针的条件。”
“为什么？”魏邦彦追问。
“不告诉你，别得寸进尺，让你知道得越来越多岂不是违背我本意。”
辜梨落白了他一眼，“你还有一个机会，再说不出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我这身份牌也不能白白亮出来。”
“……”
魏邦彦哪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辜梨落，他悄悄观察房间的格局，思考逃脱的方法和路线。
“别想跑，也别有什么危险的想法，”辜梨落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打不过我，也逃不出去。喊救命也没用，我不只带了一份消忆针。”
“这么直白吗？”魏邦彦尴尬一笑，“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行，也许十个你能够逃一个出去吧。”辜梨落用自己的方式给他留了点面子，接着抬起了手，“来，乖乖站好，伸出手臂，最好是非惯用手。”
魏邦彦犹豫了几秒，觉得就算真的挨了这一针，虽然会难受一段时间，但再次进入那个模拟梦境也应该能够帮助他消除针剂的影响，于是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他穿的白色里衣和棒球领衬衫都是短袖，因此不必将袖子撸起来。
辜梨落在他的手臂上按了两下，再稍用力拍了拍，以此让血管显现。
“注射进静脉是最不痛苦的方法，”她边拍边解释，“但实际上，只要药剂能够进入你体内就会起效，只不过效果会差点，而且过程会比较难熬。
“所以就算你真的不配合，我随手一扎也可以，大不了多扎几针，痛苦的是你。”
魏邦彦认命地叹了口气，眼睛看着旁边的书架，研究书脊上的书名，想转移注意力。
辜梨落感受到他过度的紧张，有点不满，取出了针筒，准备拔掉针盖。
咔的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邦彦，你没事吧？”李树俞把头伸了进来了进来，一脸关心，“有客人说你进书库很久了还没出来，我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疑惑地看着背着手的辜梨落：“梨落？你怎么在这里？”
辜梨落作为常客，与店老板还是认识的。
“我在外面没找到想要的书，让你这位新店员帮我在书库里找一下，”辜梨落用手肘碰了碰魏邦彦的肚子，“书找到了吗？”
“找到了，”魏邦彦随手取了本书给她，然后推着还书箱向门口走，“师兄，我把需要补上的书都拿好了，我们出去吧。”
“梨落小姐，你也出来吧，书库里不常开窗，空气不太好。”李树俞向辜梨落提醒了一句。
辜梨落看着手中的书，眼角抽了两下，然后跟了上去。
魏邦彦推着还书箱经过一个个书架，发现穿着粉色碎花连衣裙的霜眉已经不在原来打开的窗边，只有轻纱的窗帘还在随风微动。她应该是回去了。
在他把书补充到货架上的时候，辜梨落一直在旁边双手环胸地看着他。
一开始他想装作不知道，后来实在是顶不住辜梨落越来越犀利的眼神，举手投降：“梨落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想给我打针，也得等我把工作做完吧。”
“越早打消忆针，你越早能恢复正常，我有很多理由可以跟你说，但是最好不和你说。”辜梨落摇了摇头。
“难道我作为一个成年人，不能做出我自己想要的选择吗？”魏邦彦倒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好奇，“你们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太强硬了，偏偏被处理的对象还不能被告知充足的理由。”
“这么说吧，假设你捡到了一颗不可控的炸弹，这颗炸弹一旦爆炸，可能会引发其他的炸弹爆炸，而且由于你拥有这颗炸弹，过一段时间后还会捡到新的、威力更大的炸弹。
“我们如果告诉你相关的信息，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去启动不可控的炸弹，或者知道去哪里寻找新的炸弹，而我们又刚好能够消除或扭曲你的相关记忆。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选？”
辜梨落举了个例子，“而且正因为你是一个人，又并不是危险的罪犯，只是不小心捡到炸弹，我们不能拘禁你，更不能直接把你和炸弹一起毁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魏邦彦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问：“不能把炸弹直接拿走吗？”
“好想法，问题是例子里的‘炸弹’只是一个比喻，真正的‘炸弹’是你的本质，用你可以理解的说法，那是你的灵魂，拿掉你的灵魂，你觉得会发生什么？”辜梨落挑了挑眉。
魏邦彦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个“炸弹”指的应该就是他的灵性。
“想好了吗？还没决定的话我就替你决定了。我今天放假却还得工作，还没加班费，真想让你请我吃饭。”辜梨落说。
“这样吧，”魏邦彦说，“我先工作，下班后请你吃顿饭，然后再打针？”
“免了，别想在饭桌上套话。不过我刚刚太急了，打了消忆针会有一段时间的迷茫状态，确实会影响你工作。”
“那下班后再说？”
“下班后再打，你忙吧。”辜梨落在“打”字上加了重音，然后朝一开始呆着的书架走去。
魏邦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三分，离六点半的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快两个小时。
窗外天色依旧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