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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东湘来报,离阁老旧疾复发,身体抱恙。”弄玉行礼道。
“嗯。”
弄玉见公子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关切之意。踌躇片刻,近前小心翼翼道,“公子,离阁老拒了我们送去的医师,您要亲自过去瞧瞧吗?”
“太吵,出去!”顾晚卿连头都没抬,冷声道。
“弄玉多言。”弄玉心下委屈,但见公子心情不好,便也知趣的退下了。
半晌,顾晚卿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人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便见暗处出来一人,正是昨夜的弄影。
“回阁主,昨夜巳时下山,一路向南,此时应已入了藥城。”
顾晚卿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浮箜山的花明柳翠,以及山腰之下的延绵皑皑白雪,他灵力日益强悍,连浮箜山山脚南边零散人家的寥寥炊烟如今也能隐约瞧见。
而藥城,要再往南约千里,浮箜山再高,灵力再强,却也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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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都城外围,樂城。
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层层罗帐,身上穿的依旧是幻境里的白衫,长发则用发带松垮束在了脑后。眼睛迅速透过床前罗幔扫过一周,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隐约听到窗外有细细流水声,她急忙起身下床,踉跄着奔向窗边。
离得近了,听得便愈发真切,她匆匆推开窗来,一抹刺眼阳光迎面照在脸上,她很不适应地用手堪堪遮住了眼,嘴角却再也抑制不住上扬,明眸皓齿,满心欢喜~
只见自己所处的屋子正处于湖中央,而湖对面,屋舍俨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阳光倾泄千里。
她确定自己是真的出了那该死的幻境了!
这时,门吱呀一身开了,伴随着一丝药香味。
“这个地方可还喜欢~”
她回头,来人正是幻境里遇到的那个少年!
只见他虽略显疲态,却已不再穿着之前的那身黑衣,而是换上了一身蓝色衣冠,窄衣窄袖,左胸处有暗金线绣就的云纹一路延伸到左肩,领口和袖口各处也有精心绣上的细云纹,腰带上却只是简单的绣线,右边坠了个深色香包,并流苏轻扬。整个人散发着奇异的药香味。
剑眉星目,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俊朗姿态。
“是你。”她正预拱手作礼,左手手腕却率先被对方拿捏住,下意识想挣脱,却见对方没有多余动作,只是两指探在灵脉上,原是查看她身体状况。
“看来幻境压制了你真正的灵脉力量。”
“不过,这股灵力虽强,却是逆脉而行。更危险的是,你体内又另有一股温和的灵力在正常流转。两股灵力相悖而行,伤损灵脉是小,爆体而亡是大。不妙啊~”
说话间便也撤了手,掀起衣摆坐到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水。
她自是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刚刚醒来时也被自己体内的两股灵力吓了一跳。
古往今来,修灵者引气聚灵,洗髓易经,不管是引天地万物之灵气汇聚入体,还是洗炼灵髓、再塑经脉、锻造灵脉,都是只能汇聚一股灵力顺脉而行。
倒是有些人在修炼不当时会出现短时的经脉逆行的情况,但两股灵力,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如今,万幸的是,你那股正常流转的灵力微弱不堪,完全不能与这另一股相抗衡。你现在只能先稳住你逆行的灵力,再慢慢寻求他法。”
“费心了。”她点点头,倚在窗前。
“你这情况虽棘手,但放心,我定会保你周全。”木钰风嘴角含笑,眉眼尽是少年的自信张扬。
见她动作疏离防备,又道,“你也不必对我防备疑虑,我们之前素未谋面,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只是受人之托,医一个病人罢了。”
她刚到嘴边的诸多话只得又咽了回去,自己的事得慢慢来,急不得。
于是便轻吐了口气坐到窗边矮榻上,道“那看来要麻烦你一段时日了,不知怎么称呼?”
“藥城木云堂,木钰风。”
“沐?哪个沐?”她上前几步。
木钰风看着隔桌而立的人,用手指蘸了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倒着的‘木’字。
“我们木云堂以灵药、玄医二者绝立于世。立于藥城,城内禁止其他玄门修士踏足,住的大都是普通百姓。”
“比起修灵问仙之道,我们木云堂更想以灵药玄术治病救人,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百姓,都是一样。”
“原是如此。”她点了点头。
“以一族之力屹立于各玄门世家中,庇佑一城普通百姓的安乐,果真,医者仁心。”她由衷道。
她心下想了许多,抬头却见他正左手撑头半眯着笑眼望着自己。
“说了许多,我可还不知哥哥你的名讳呢?”
她被这声哥哥叫得一怔,斟酌片刻,才缓缓道,“我...姓沐。”
未等木钰风反应,便提手同样蘸了茶水,在还未干的木字前加了三点。
却见木钰风脸色微变,却又转瞬即逝,依旧歪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副等下文的样子。
她侧过身,撇见窗边矮榻上放着一本书册,上面几页受风,凌乱翻开了。
“沐流光。”她转身道。
窗外恰有清风正来,撩起她束在脑后的长发,粼粼光晕,并白衫轻漾。
逆光而来,缱绻绝世。
木钰风看得有点呆,“流光~很是好听!”
半晌,似才回神,悠悠道,“流光,你这姓甚是特别,以后,还是不要写于别的人看了。”
“有何缘由?”沐流光问。
木钰风却没有答话,“这里是木家别院,四面环湖,很是清静,湖面设有禁制,旁人进不来的。你先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护住自己才是首要。”
只说此,便起身离开了。
旁人进不来,自己岂不是也出不去了。沫流光心想。
不一会,木钰风便差一药童送来了安神调息的汤药,药倒是并不苦,沐流光便干脆地一饮而尽。
又倚到矮榻上,腰后被什么东西硌到,反手拖出来,发现正是刚刚看到的那本书册,翻着的那页中有清秀的小篆写着几句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