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峰起了个大早奔向杭州二百大古玩市场。
不过，当他来到市场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惊呆了。
这才早上七点，二百大古玩集市就已是人声鼎沸，他完全小瞧了古董的影响力。
市场里卖家的摊位均设在过道两旁，留下只能通过一个人的窄道。如此一来，从两头反方向走的人很容易拉不开身位，用比肩接踵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其实市场要这样做也就是因为古董生意太红火了，每周的摊位都是爆满，不得不将过道浓缩以求摊位最大化。
走近集市，讨价还价、聊天取乐的声响越来越大。
“把承载着历史的古董就那么随便的放在地上叫卖，这也太不尊重文物了吧。”凌峰小声的嘟囔被旁边的摊主听到。
“小兄弟，你这是头一次来吧。这古董又没定价的，你可以觉得一两百，也可以觉得一两百万。放在地上的文物，只要你有眼力，慧眼识宝，就能够提升它的价格。”
凌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摊主，他刚才说的话似乎还真有些道理。
“确实如此，买古董靠的就是眼力。”凌峰与摊主交流了几句，对此人颇有好感，在聊天的过程中，被眼前的一只香炉吸引了。
那炉子通体施青釉，跟他之前在大英博物馆看到的龙泉窑碧绿的颜色很像，造型也差不多，学名为簋式炉。
它摆放的位置是在离摊主最近的地方，很显然在这一摊货品中，它的地位最高。而且在香炉的下方还有个差不多大小的木质锦盒，应该是其定制外包装。
凌峰心中一喜，躬下身，捧起香炉仔细观察。
他记得，鉴宝书上说，观察瓷器首先先要看底。器物的底部就像是人的脸，信息点最多，最容易看出端倪。
此炉内底可见清晰的螺旋纹路，用拇指触摸，感觉到内底心下凹。
再看釉薄处隐出白色，这说明炉子所用材料为白胎，这与龙泉窑特征相一致。
炉子的釉层肥厚，釉面光洁滋润，但是釉色有点浑浊，并不是碧色，更像是竹青色。内底有较大而稀疏的褐色裂纹，应是经过几百年自然形成的现象。
足端未施釉，呈鲜艳的火石红色。凌峰拿拇指擦了擦足底，感觉足底施釉不太平整，这说明这个炉子极有年代感，制瓷技术非常陈旧，看似光鲜的外表实则细节粗糙。
凌峰又掂了掂重量，感觉香炉很有下重感，这就说明此炉用料大方，并没有现代瓷器那么轻薄精细。
对了，都对了。
这些信息都跟他看过的古董鉴定五法一模一样。
凌峰嘴角微微勾起，又立马收回。
“老板，这个怎么卖呢？”凌峰拿着炉子，看向摊主。
“这个要四十块。”
凌峰诧异地看着摊主，他没有听错吧？这件南宋的香炉只要四十块钱？这是在卖包子吗？
摊主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小兄弟，在这里的四十块，是人民币四千。”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的行规凌峰也是第一次听，不由觉得尴尬。
摊主紧接着说，“这是南宋的龙泉窑簋式炉，全品的。上周在建兰中学扩建的工地上出的。也就是看你是晚辈，而且真心喜欢，给你个底价四千，拿回去好好学习。要换做是同行，至少得这个数。”说罢，摊主比划了一个“八”。
“好，谢谢老板。”凌峰露出一个清爽的微笑。
其实，凌峰也是在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买古董，所以极其小心。
这只香炉跟以前看到的那只造型很像，尺寸也接近。然后刚才也仔细核对过，这件器物与南宋龙泉窑的特征都对得上。
并且这个香炉的位置摆的那么重要，又配有特制个锦盒。而且凌峰也瞧见那锦盒上有些许摩擦过的痕迹，这是岁月才能形成的现象。
更何况，这摊主刚才把它的出土地点也说的那么详细，确实值得相信。要是他说他是从西湖里捞出来的，鬼才信他。
综合以上几点，凌峰觉得这个香炉是老的无疑，他相信理性的分析和对人性流的理解。
正当他清点完四十张红钞，准备递给摊主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将他的手勾了回来。
“慕容翊？怎么是你！”凌峰侧过身，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我看背影像你，果然是你。”慕容翊微微一笑，“走，去我店里坐坐。”说罢，单手拉过凌峰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哎，小老板，你这香炉不要了啊？”身后传来摊主的呼喊。
“阿翊，你等等我去付一下钱。”凌峰想转身，却被身边这个人死死按住。
慕容翊朝身后的摊主摆了摆手，“不要了。”
“阿翊，你最近还好吗？我们是有多久没联系了啊。”凌峰兴奋地看着身边的发小，几年不见，发型和打扮都略有变化。
“刚才你要买的那个香炉是假的。”慕容翊并没有接凌峰的话，而是在说刚才交易的事。
“怎么可能？”凌峰一脸诧异，有些不敢相信。
“那曲型双耳炉的造型最早是出现在宋代，明清也有效仿。但那个造型的线条太生硬，而且宋代瓷器没那种竹青色，那是类似元代瓷器的釉色。南宋瓷器的釉子是十分细腻的。宋代的造型，元代的釉水，你觉得会是老的吗？”
“不会吧？”凌峰停下脚步，“书上说鉴定古董五法，胎釉彩型工，它全对上了啊！”
“那香炉足底胎上的火石红是拿特殊颜料擦出来的，釉面经过物理处理，所以你看到了那些细碎的不均匀的冰裂纹，这个冰裂纹行话叫‘开片’。”慕容翊继续解释道。
“那底面还有弦纹痕迹，还有足端施釉高低不平，这些也都可以造假？”凌峰追问。
慕容翊点了点头。
“那还有个老木盒呢。”凌峰继续追问。
“那木盒倒是老的，这是卖假货商贩的惯用伎俩，其实要找个差不多大小的老木盒并不难。”
凌峰的脑子一阵“嗡嗡”响，这些信息都可以造假，那书上写的那些鉴定方法岂不是都没用了？
他这般想着，感觉有些无力。
满怀信心地来市场淘宝，没想到第一次出击就被撂倒了，这古董鉴定也太难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