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正在说话。
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出现两个黑压压的身影,扛着滑板,显然是朋克少年。看轮廓,前面那个是个女生,不过发型像印第安人;后面那个是男生,带着一条花色吓人的发带。
两人向我们走来。
两人都一身黑,都穿着over得不能再over的oversize卫衣,宽大的工装裤。
男生止步在离大桌子五、六米外,把滑板靠在墙边,我只看到他的一侧,耳朵上带了耳环耳钉,耳垂耳骨都有。
女生向我们走来。
我完全震惊了——她的头发绑成一根根脏辫,一大把直直地竖在脑后,像鸡屁股的造型,还得是红腹锦鸡。光看起来就很扎人。
那得打多少发胶才竖成这样啊。
灯光下,我看到她的头发是铜绿色,口红是紫色,眼窝是两团黑黢黢的烟熏妆。
美……杜……莎,我心想。
“哈喽!”她开口打招呼,嗓音雌雄难辨,然后坐在我们对面。
我已经惊得如泰山崩于前了,长桌旁有两侧长凳,我们这侧坐着三个女生,对面是四个男生,“美杜莎”径直扒开第二和第三个男生,坐在了四个男生的簇拥之中。
“沛宜,这份小蛋糕是你的。”宋徐引把剩下的那个小蛋糕推到她面前。
她叫赵沛宜,湖北人。
“谢谢。”她伸手去接。我的妈呀,十个手指头,寸长的指甲,顶端是尖的,跳着涂了黑色和墨绿色的指甲油。
她好像在跟左右男生说话。
我还在震惊中,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没说两句,赵沛宜起身,跟宋徐引说了一句,宋徐引点头。然后赵沛宜端着蛋糕扛着滑板靠着男生走了。
真是开了眼了。
目眦尽裂的那种开。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看到的人,就是一个部门的了,以后要共事一年。
我尽力去喜欢每一个人,即便不喜欢,也最好不要讨厌。
散会后,女生说一起走。我环顾一周,胡逸尘不见了。她大概是真正的内向,桌子旁就一句话都没说,听到说要一起走就赶紧溜了。
我和陈子岚和安澜一起往女生宿舍走,当然,陈子岚走中间。
陈子岚一路上兴致勃勃说个不停,我几乎没说话。
——————
自律部的团建定在周六,经过投票最后选择了烤肉。
不得不说,大学生真会享受啊,我还不知道周围是些什么,大二的已经对周边各类商店如数家珍。
集合地点在学校东门。
一直以来的好习惯,我提前十分钟到。
陈子岚微信问我,她还安澜一起的,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说我到了。
提前五分钟,胡逸尘到了。
其余人都是踩点到,一伙人等了二十分钟赵沛宜。
我心里嘲讽了一下,去看宋徐引的脸上。
他似乎挺高兴,与男生们说笑。
赵沛宜来了,仍与那天装扮无异。
人齐了,宋徐引走最前面带路,一伙人散着走的。
王云蔚看我是一个人走的,过来与我说话。
转角处,我扭头瞥到赵沛宜拿着手机正扫着一辆共享单车。
大概有些人就想跟别人不一样吧。
一行人到了烧烤店门口,人是真的多,宋徐引有预约。当前台问有几位时,宋徐引转头看人,才发现赵沛宜不见了。
他打开手机,告诉我们赵沛宜找不到,让我们等会儿,他去接。
真有能耐啊,第一次团建,让部长亲自接你。
宋徐引走后,我跟安澜说,宋徐引没说钱的事,我看这学生价78一位,让我们摊吧,这多不好啊。
安澜笑着说,没事,自律部传统,第一次都是部长请客。
我不信,这啥破“传统”,大学生又没经济收入,一顿就千儿八百的。我仍跟安澜说不好吧。
安澜笑了笑,说:“他有钱。”
我无话可说。
门口出,宋徐引在前面风度翩翩的走,赵沛宜跟在他后面,也是像爷们儿一样大步走。
服务员说我们人多,给我们两张桌子,一张大的,隔着过道一个小的。
赵沛宜首先坐了小桌子后的椅子。
宋徐引开始安排。
我们三个女生和安澜坐一排,对面是方圆、张梦寻、王云蔚三舍友。宋徐引说男生胖些,让服务员在小桌子侧面,也就是过道,加了张椅子,董迅豪坐了。然后宋徐引坐了赵沛宜对面。
有意思。
赵沛宜设计,让宋徐引去接她,他们独处时怕是说了些什么,因此两人迅速到这般地步。
然后就他们俩的话可能会引起其他八人猜测,所以才加了张椅子。
等等,上次她靠的那个朋克男生?
难道要说,“我和他只是朋友”?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自助烤肉,男生们主动去拿食材,我们几个女生几乎没动。
我专注地烤肉吃肉,暂时忘了对面小桌子。
我并不觉得好吃,也没吃多少。
吃完后,宋徐引说去唱歌。
到了KTV,从电梯到包间,我一路眩晕,昏黄的光线,blingbling的墙面,豹纹的地毯,让我有些反胃。
宋徐引又接人去了,因为赵沛宜说要买水。
剩下八人坐在包间,谁也没动,任电视自己唱着“拒绝黄赌毒”。
好像陈子岚拉着安澜点歌了,我没管。
我大腿撑着手,手托着额头,闭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胃里翻江倒海。
几声惊呼,我睁开眼,彩色的光斑四处跳蹿。
赵沛宜来了,一爪子关掉了本就昏暗的灯,打开了灯球。
宋徐引吆喝大家点歌。
我难受极了。
赵沛宜点了至少二十首rap之类的。
他们一首首唱着,我皱着眉,我一秒都不想在这屋里了!
我一次次地看时间,的确很早。
也许,团建就是这样的,我应该改变想法。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等这首歌完了就走。
一首歌终于结束,我直直地站起来,突然,董迅豪也站起来。太好了,还有人要走。
董迅豪跟宋徐引说下午有新生篮球比赛,宋徐引点头,然后我俩都走了。
走廊的布置花里胡哨的,“山重水复疑无路”,董迅豪领着我走了出去。
下楼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人马上就舒服了。
“我是要比赛,你为什么呢?”董迅豪停下脚步,跟我走到同一排。
“我不喜欢那场合,让我不舒服。”
“不喜欢KTV还是不喜欢唱歌?”
“也不是,分情况吧。可以说是在很多不熟的人面前展现自我。”
“慢慢来吧,有一年的,会熟的。”
之后我便跟他聊一些北京的风土人情,和学校的见闻感想。
他去了操场,我回宿舍睡觉。
另外,那个赵沛宜,绝对不简单。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得罪她。